「王爷,你真个没事了?」
「嗯。」萧尚延看着从他胳肢窝下钻出来的脑袋瓜,合唇亦只有气力哼一声,盯着前方的沙土便仇人似的踏了下去了。「不碍事。」
话说由城西到城东本来不过是十多里路,你说两个健健康康的人,哪里有走不完的道理?怪只怪萧尚延那条腿不争气,昨天本来还是动若脱兔的,比谁都灵敏矫健,谁知今天一起来,坏事了!左腿整个脚踝竟然像猪蹄子一样肿了起来。
机智宝抱着他褪下来的靴子发了一阵怔,也猜想他是扭到腿了,只是看着那片发紫的皮肉,却又不敢摸下去,一时也无从确认伤势如何。而萧尚延本人又是惯於吃苦的,这般坐了一会,大概以为这地方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未几竟是闷声不哼的,压下眉头便要起来。
他被当成王爷养大,素来专横惯了,这下要起来,谁又敢去拦他?机智宝赶紧替他穿回鞋,也不管萧尚延同意与否,一手便把对方的手臂给拉了过来,横在肩膀上便要充当人肉拐杖。刚起来时还好,才走了两步,萧尚延便觉痛得头皮发麻。只是他身份尊贵,也不愿意让机智宝笑话,於是板着脸便忍了下去,不一会便已走得汗流脥背。
机智宝与他皮贴皮,肉贴肉的走着,便是再怎愚笨,也不会不知道他走得艰辛。那对圆滚滚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几番溜到他脸上,一对上了眼却又猝然溜开。萧尚延心知此人机灵古怪,暗地也留了心眼,果然走到山脚处机智宝便停住下来,卸下了半靠在自己的萧尚延了。
「王爷......」
那声叫来柔若无骨,只是萧尚延当下精神绷紧,听了却禁不住寒毛倒竖。机智宝让他坐到树旁的大石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汗巾来往萧尚延脸上一擦,半蹲下来便道:「咱们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让小宝先下山,再找救兵来如何?」
他本来还浑然不觉,等到那块汗巾擦过来,才知道自己已是汗如雨下。萧尚延看着机智宝,仍旧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似喜还悲。那双眼定定的射向对方,萧尚延却是觉得自己越发把机智宝看得通透。
机智宝却不怕他看,脸上还是一副认真神情,张嘴便问了:「如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萧尚延也不怪别人自私,当下却不能答应一声出来,只管赌气挥挥袖,权充是答应了。机智宝得了信,立马便转身站了起来,飞也似的冲出去了。萧尚延见状一怔,握紧那块汗巾,摇摇头却是失笑而出。他与机智宝本来就说不上有甚麽交情,只是这麽在山间演了一出过後,他看来便似是被机智宝遗弃了般,一时间百般滋味,自难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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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萧尚延暂且被人弃在山上当尊土地菩萨,那边厢机智宝舍了累赘,也就便像风吹似的, 连脚步都顺心起来。他方才对萧尚延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找救兵自然是真的,至於救不救萧尚延,也是无关重要。
照他本来打算,本是要惹得天下谣言四起,灾变不穷,适时再把萧尚延当成是个消灾解解的菩萨给捧出来,与祈传那家伙一争长短。谁知这个佛爷生性憨直,不要说做甚麽石人符瑞了,便是动百姓的一根手指头也不情愿,看来也不是甚麽做大事的材料。机智宝左思右想,只觉得千错万错,还是探子回报不实的错,说甚麽萧尚延狼子野心?放屁!那榆木脑袋能冒出一根青苗来,也是可喜可贺了。
他越想越气,不觉踢着路边石子走路。如果这平南王不能用了,以後能指望谁呢?若是要找个棋子,自然是又笨又蠢,却又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好。是东王?还是镇国公呢?机智宝把心里的人选滤过一转,一时却找不到比萧尚延更笨的对象,不禁悔得肠子都青了,就恨自己投资失利,白白把年月给浪费掉。
不过机智宝说不要萧尚延,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素来任性惯了,偶然也有想不按章理出牌的时候,只是冷静下来,也是明白多年心血不可白费。当下也就加紧脚步,想要往城中走去,谁知才靠到城门边,他竟又出奇不意到见到今生难得想见之人。当下机智宝不觉吓得跳了起来,连忙找了个林木荫郁处躲进去了。
「周澄?」机智宝躲在一株巨木後,看着城门内人来人往,一个俊秀青年却在城门上与卫士谈笑风生,偶然指头一点把城下几个人点出来,便让士兵带了出去。瞧那架势,竟是要盘问甚麽似的。
「那家伙怎麽会在呢?难道是师傅派他来的?」机智宝在草丛里蹲下来,就任由长草掩了身影。他把指头半夹在齿间,默然想了一会,不觉会心微笑起来。「......难不成是为了他那心肝宝贝?呵呵,这样也不怪他亲自出马,乘乱闹事本来就是这家伙擅长的。不过这也不怕,他与那老不死素来不合,想必也不会联手来对待我。他来了也好,正好让他们狗咬狗骨。」
机智宝想着想着,不知怎的,脑内却猝然冒出分别时萧尚延那张蠢脸。他不觉又笑了一下,张嘴便喃喃道:「......平常明明凶得像头老虎似的,怎麽刚才却是那副狗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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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相误国 19
机智宝这数月来都跟木头王待在一起,心里早就腻歪了,如今出奇不意地看到个半生不熟的故人,自然又贪眼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