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误国 11
他本以为机智宝还要胡言乱语一番才会甘心入睡,由是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强打精神就要伺机反驳。岂料萧尚延这边厢机关算尽,那边厢机智宝却是不干了。黑暗中只听得几下翻身的声音,机智宝喃喃闷哼几下,过後竟是无声了。
自己对机智宝也没打,也没骂,可对方就这样乖乖听话,确实古怪。萧尚延在黑暗中等待了好一会,过後竟是忍不住了,开口便喊道:「......机智宝?」
只是机智宝还是不作声,萧尚延讨了个没趣,自然嘴巴发涩。过後转念一想:「诶?怎麽机智宝不来犯我,本王反而时时关心他呢?」刹那间的顿悟犹如醍醐灌顶,萧尚延浑身闪过一阵激灵,赶紧头颅埋进被子中也不再多想了。
他又哪里知道,自己这回也没猜错,机智宝确实还醒着呢。只是黑暗中又有谁能看到?机智宝双手紧按在胸前,心胸前的那方布越收越紧,随着身体的蜷曲渐渐被隐藏起来。机智宝既不发话,也不哼声,除却兽类以外,也就无人能察觉到漆黑中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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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尚延一睁眼,意外地发现机智宝竟起了个大早。那家伙坐在纍纍叠起的被褥毛裘里,一手把玩着手上的算盘,一边却看着自己的脸不知在算计甚麽。一看到他醒了,脸上马上又堆出一阵腻人的甜笑。
「王爷,早!」
「嗯。」萧尚延眨眨眼,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掀被翻身,稍整发髻,径自便走到下人一早预备好的金盆旁取水洗脸了。
说来机智宝看起来虽然总是懒洋洋的,不过这样比他早起的日子确实也不少。还在王府的时候,萧尚延每每一开眼便对上那张大脸正对着自己垂涎三尺,而机智宝被捧得口肿脸青的模样也是常见。只是要说这东西勤勉过人,却又不似。若是閒来无事,一天到黑总是呵欠连连,也不见机智宝有何实务要做,只是每到阳光正好的日子,却总能逮到这家伙在躺椅上正是好眠。
萧尚延这般想着,手上垂下的毛巾也就冷了。等到一阵冰水擦在脸上,他才猝然惊心起来,连忙提起搁在旁边的茶水潄口,可含在嘴中的温度也是微微发冷了。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转脸看向机智宝,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径自往外走去,拨开帐帘往外间瞧了一眼,外头的人便知道主人已经醒了,预备好的早点也就一一送入帐中。
他们到底夜宿在外,能吃到的也就是些乾饼杂粮。萧尚延本是武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倒是机智宝提着筷子,瞧一瞧盘中物,却似是难以下箸。一张愁眉苦脸,直教见者发笑。萧尚延稍稍打量对方几眼,机智宝刹时也注意到了,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望过来便悲声道:「王爷放心,他日大计得成,小宝定不会教王爷再吃这种苦。」
这下之意,倒是自己如今教他吃苦了。萧尚延眉头一皱,正想说些甚麽。机智宝却是毅然举筷,往盘中乾饼一挑,夹入口中吃得倒煞是悲壮。萧尚延看着这家伙的傻相,摇摇头,也就不再计较甚麽,径自便往盘中取食了。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外间天色已明。一行人整装收拾,瞬即又排成整齐队伍。萧尚延翻身上马,往後头一看,只见机智宝浑身裹得严严的,头上戴着毛皮帽子,手上也包了一双毛手套,教人看着也煞是寒冷。然而这家伙却也不换轿随行,仍旧骑在白马上,迎着风便在吹红的脸上落下一行鼻涕。
萧尚延心里古怪,却也不乐意出言关心。他们一行人走得极快,不到末时已至别水岭,稍作歇息後,第二天又马不停蹄赶起路来。远远看去,只见这一列队伍彷佛正被甚麽东西追赶一般,一列彩线自山中穿来插去,竟在七天之内便越过了越山道,直奔出云道关防了。
「可以了。」
在出云道府门前的守将轻哼一声,萧尚延的副官收起印信,回头便向王爷请命。萧尚延眼尾往旁边一略,副官暗自心惊,马上又调整姿态往机智宝作揖。此处虽仍在平南群国的范围内,却是第一道朝延设的边关。一想到此处线眼渐多,一行人也就越发精神绷紧,行事也越见小心。
「哎呀,辛苦你了。魏大人,你有没有问他们今夜可准备了甚麽好菜来招待我们啊?」一行中尚能如此嬉皮笑脸的,怕也只有机智宝一人了。
只听这家伙左一句红烧元蹄,右一句水煮肉片,似乎是饿得疯了,两眼转转似乎把关防士兵的手臂都看成美食般口水直流。萧尚延也没心思管他,领了马便随後入关,一行人也就在出云关守将的安排下在边关的石屋里歇下。
因边防设施甚为简陋,上好的房间算来算去也只有一处,於是萧尚延虽是王爷之尊,却仍旧与御使同宿在一间屋里。萧尚延是这些天来对着惯了,机智宝却也是老实不客气,一入屋便直奔左边的大床上扑去,嚷着「是我的了!是我的了!」,看得出云关众人双目几乎脱眶而出,就怕下一刻屋内会发生甚麽血案。
只是萧尚延却仍是平心静气的走入屋中,平淡的看着机智宝在自己面前口沫划飞,看着桌上的酒菜尽被机智宝夹入碗中。一直到熄了灯,到人平躺在床上,萧尚延却是两眼放光,太阳穴涨鼓鼓的,一直睡不下来。
因此他便喊了一声:「机智宝?」
其实他也不是要与机智宝说些甚麽,只是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