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秦王一脸阴沉,冷峭地笑了笑,“臣还从没见过像皇上昨天那样享受一桩交易的人。”
萧纵面无表情,僵了片刻,“朕是个男人,不是块木头。”
秦王讥诮地撇了撇唇,“皇上倒是坦荡。”自座上起身,秦王近至萧纵跟前,“臣今日也一直很坦荡,觐见陛下不为别的,只为这面亲王印。”
渗着血丝的暗黄骨雕再次举到萧纵眼前。
那日,少年得赦,离宫在即,临行前与他拜别,身上唯一够得上分量的东西留在了信阳宫里。当时何种情形,他如今已不大记得,只有寥寥数语尚且有些印象,少年说,他终有一日要让那些曾经轻贱过他的,弃他不顾的人,付出代价。
还说,他会记得他的恩情。
他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是嘱咐他好好活着,还是让他不要争强好胜。
留存在他记忆里的,除却少年发狠发誓撂下的几句话,只剩一双细长飞挑的眼,如同刻在那方亲王印上的兽瞳,凶狠冷冽。
那些沉在记忆里的往事,那一块骨雕,那个深刻于宫墙一脚梅树上的名字,在过去的十四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起过。
只是,如今再来回忆,当真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秦王,你何苦一定要朕不痛快。”
第二十三章
那些秦王穷追不舍的过往,萧纵到底一个字没说。
秦王最后忍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出宫,萧纵也懒得顾及。自从那个嚣憾的男人进京,他处处给人顺毛,委实憋屈的紧。
萧纵在亭子里又坐了片刻,静了静心,才照着之前的打算去重阳宫勤政,他今日被秦王耗了不少时辰,批折子批到深更半夜才得以回寝宫就寝。
沐浴之后,躺上龙床,沾了枕头没过多久,萧纵便睡沉了。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很平静,不过萧纵过得异常忙碌。
楚王公子司马贤早些天已经在奔赴皇城的路上,估摸不日便要入京,萧纵命人将皇城西面接待外使重臣的行馆竹湘院打理出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表弟。泰王萧弘的生辰就在这几日,萧纵预备给弟弟办个小宴,萧弘一直是萧纵心里隐隐一道伤,每次看到弟弟憨呆冲他笑,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皇弟小时候伶俐聪明的模样。然后,说到底他最不能安下心的,还是秦王,秦王自那日阴着脸出宫后,一直闭门在行馆里。萧纵遣了御前几个侍卫留意东行馆里的动静,侍卫每日探得消息,事无巨细一一呈报。这些天,就侍卫所报,秦王在行馆里召了亲兵日日练武,杀气腾腾的,一练就是两三个时辰,每日都有二三十个亲卫被操得浑身伤,行走不能。
侍卫这番禀报的时候,韩溯也在一旁。侍卫退下后,韩溯蹙着眉,不无忧心道:“皇上是否多派些人监视秦王?”
萧纵当即摇了摇头,照他对秦王脾性的了解,那男人现在似乎正当脾气上头,太多人盯着,指不定本来没事反倒搞出些事情来。
不过,这情形,秦王这没由来的发狠劲儿,他也不能全然不顾虑,想了想,下了道令,往司马贤将要下榻的竹湘院里多派了批护卫。
如此安排妥当,只等楚王公子入京了。
几日之后,司马贤率仆众抵达皇城外。一行人,在正对城门数里外的官道上下马下车,候旨听诏。萧纵着太傅韩溯出城宣诏,将其迎入竹湘院。
大周朝立国之初,太祖皇帝为表彰几个生死相随戎马打天下的有功之臣,裂土封授的几个藩王,司马氏最得圣恩,楚地地处大周南部,富庶丰饶,司马一氏也委实出了不少能人,在野旗族归顺拓跋鸿受封秦王之前,几个异姓王里,楚王一直是凌越众王的藩王之首。萧纵有几位先祖,曾经颇为雷厉风行打压过司马氏,可终究还是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削藩不成。
当下,楚地拥兵二十万,在一干诸侯之中,除了秦王的西北铁骑有此庞众之数,其他诸王皆不能与之抗衡。
司马氏盘踞南地已久,实力雄厚,其实担个奸雄枭雄的名声,本不该有非议,但事实却全然不是如此。
楚王眼下头上顶着的一个个好名声,有时连萧纵听着都觉得无比羡慕。
楚王的名声,仁义忠贤,并非凭空造来,乃是有各种义举深入人心。
比如前年,秋收之时大周东南两部遇虫灾,农作损失惨重,当时楚王自己辖地内灾情就不容乐观,但他还是勒紧了裤腰带,把屯了几年的军粮放出来赈济其他受灾州府。那个时候,京师下拨的赈灾粮饷刚出皇城没多久,而楚王已经在接受各地受灾百姓的感恩戴德了。他的仁慈一举一时间教天下百姓交口颂扬。
楚王除了这般仁义,还对天子表现出一股难能可贵的忠诚,萧纵登基,烂摊子一样的局面里,一众亲王藩王第一个站出来朝他叩拜的便是这位姨丈了。然后,平时再有各种贡品进献,更是衬得这位老藩王越发忠心耿耿。
如此种种,萧纵对姨丈的城府半点不敢小觑。
如此种种,此次司马贤进京,比之当初秦王进京时惹起的轩然大波,朝臣们表现得要平静安心许多。
司马贤刚入皇城,当天晚上便小病了一场。原因无它,他在皇城外等候萧纵圣旨宣他入城时,天正下着雨,深秋雨凉,虽然有随侍打伞,但他候得久了,风疾雨斜,难免淋着,接旨的时候更是推了雨伞,三跪九叩,这便受了些寒气。
司马贤一病,京师对楚王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