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之行着例行的君臣之礼,叫何训之发不出脾气。
何训之已察觉了屹之的刁难,他思索着说辞,不愿就这么落了下风。
他却是能忍耐,可那却不全是忍气吞声的,他也有脾气,那是牢牢藏在心底的。
他知道屹之的软肋,那便是朱允业,那人一日不除,便一日牵动着郑屹之的心。屹之的心却是果决,可他竟一直对朱允业有所犹豫。每当自己提及这事,这郑屹之便一定言辞闪烁,百般回避。
“微臣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何训之隐隐笑着,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屹之已猜到了何训之的心思。他没有作声,却也并没有打断他。
何训之看出了屹之的犹豫,他又向前迈了几步,双手抱拳,摆出一副忠义的表情, “付子扬和朱允业双双逃窜在外,对陛下您如今的地位可是莫大的威胁,陛下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尽早将两人缉拿斩首。”
屹之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何训之,那是一张故作忠义的嘴脸,却分明只是要自己难堪。
“这些话还用你来说?”郑屹之低声怒喝了一句。
“微臣只是……担心陛下惦念儿女私情……下不了手。”
话音刚落,郑屹之已大笑起来。
何训之被郑屹之笑懵了,方才心中的那丝得意也不见了踪影。
郑屹之依旧大笑着,竟像是要喘不过气了。
“何训之啊何训之,你也敢教我抛情弃义!当日若不是你纠缠皇后,放不下往日情分,又怎么会被人废了一只眼睛呢!”郑屹之冷笑着,轻蔑地看着何训之,“要不是你如今日日夜夜都要面对这切肤之痛,我看是你还沉溺在□中,醒不过来吧!”
何训之被人提及了自己往日的丑事,心中满是戾气。他的丑事并非人人皆知,而是一个宫中最隐蔽的秘密。可郑屹之如今却故意旧事重提,这分明是要煞煞自己的锐气。
何训之没有示弱,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神情。他眼睛上的黑布遮住了他的情绪,那是对郑屹之浓浓的恨意。
“陛下既然知晓微臣的这些丑事,那自然是懂得情爱误事的道理的。”
见到何训之仍然这样冷静,屹之心头的快意也消磨了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气,仰身躺在龙椅上。
“放心吧,自我取下我父亲头颅的那一刻,便知道,已经无法回头了,”屹之忽然觉得有些疲累,“你下去吧。”
何训之领了命,便下去了。
正殿的大门合上了,只剩了屹之一人在这殿内。他想到了以前自己居住的永昌王府,那里没有这么宽阔,却还有些人气。
他本是最喜爱清静的,可如今他却在这清静里觉出了孤独的滋味。是什么变化了?屹之的心隐隐作痛。
思念的情绪在这静谧里悄悄蔓延,竟将这殿内的陈设都增加上了几分死寂。屹之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不是口渴,而是实在无聊。
他瞅着那杯中水还未平静的波纹,还有那茶水上方飘散的热气。此时此刻,他的心就如这杯热茶,实在不能平静。
忽然间,他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他一把抓起这装满水的瓷杯,往地上砸去。
看着一地的狼藉,屹之的心里竟觉得千头万绪,他有一身的力气将这杯子砸得粉碎,却没有能耐将这满地的碎片粘起。
如今他与允业的关系,正如这碎裂的茶杯,支离破碎。
允业现在何方?是生是死?
生亦如何,死亦如何,他的心里,定只空余对他的恨意。
允业,我们终究还是落到这步田地啊!
屹之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良久,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卷了……
☆、决绝
三日之前。
付子扬与允业还留在怀袖居。
伤痛还在撕扯着允业的心。他失魂落魄地坐着,脑里全是宫内血流成河的场景。
他的父皇是如何死去的?母后死时又怀着怎样的不甘心?他想到他的父亲母亲失掉威仪,任郑屹之摆布、宰割,他心中的悲苦更浓了。他的父皇母后,本是这等尊贵的身份,可如今却不得不命丧黄泉,变成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刀刃之下,谁敢不从,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例外。
他又想到了惠娘,一生行善,最终却落下个这样的结局,这叫允业的心简直要撕裂了。允业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惠娘,怕又叫泪水迷了眼睛。
如若郑屹之恨他的父母,大可不必牵连最无辜的惠娘啊!惠娘这样柔弱,又怎会威胁到郑屹之的地位?!屹之这样赶尽杀绝,怎不把自己的性命也一起取了,让他与他们一起赴了黄泉呢?!
允业的心有多痛,就有多恨,如今他已不得不独自面对这切肤之痛。逝者已矣,受煎熬的却是他这样的生者。他恨自己的无能,更憎恨自己的天真。
允业的脸上渐渐浮现了杀意。
事情决不能就这样终结!他一定要报了这深仇大恨!
付子扬看到了允业的脸,那是一张布满煞气的面孔,双眼里全是恨意。
他走近允业,把手搭在了允业的肩头,关切地问道,“殿下接下来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