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走了么?对他莫非还该抱什么幻想?
大路朝南,只此一条。我就不信,离了他沈识微我还回不去了。
我气鼓鼓地走了小半里,却发现自己站在个三岔路口。
他妈的,刚才谁说的只此一条?
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钢镚来丢丢。突然却看见有个人立在左手路旁的树下,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见我沉着脸向他走过去,他讥笑道:“怎么?秦师兄不是不走么?”
我也不知心里是喜是怒,嘴倒是动得比脑子快,也呛道:“怎么?沈师弟不是走了么?”
沈识微猛然转身,袖子一摔,几乎打在我脸上。
他大步走在前面,我赶不上,也懒得赶,远远缀着,只求个不迷路。
一边走,一边看太阳从阴雾中渗出血光。
就像那姑娘的发绳褪了色,一道污红染透了河水。
第26章
到了晚上沈识微才重新和我搭腔。
问的还是:“秦师兄身上还有钱吧?”
大瀚朝流通宝钞。比起铜钱元宝,纸币在我看来异常亲切,随身总喜欢揣几张。为此我专门找人做了个皮夹子,和过去在地球上用的那个模样差不多,还唏嘘不已地保留了卡位。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乱世里别说宝钞,真金白银的好使程度也有限,但如今我们马匹行李尽失,总比没有的强。
我忙从怀里把皮夹子掏出来。
这年头没有钞票纸和柯式印刷,外面几张宝钞已经泡得有点不成样,夹心的勉强还能用。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若在淩水我俩暴吵一架、彻底翻脸,那将来我必然要新仇旧恨一起算,终身投入跟沈识微找不痛快的事业里。
但他最终停下来等我了,多少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清清嗓子,没话找话:“沈师弟问我有钱没有做什么?看着打火的地方了?”
沈识微道:“喏,那就是打火的地方。”
说着下巴一抬,指向前面的的森森连岭,茫茫原畴。
他冷笑道:“秦师兄还敢进市镇?”
我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我不好意思个屁!他留下来等我,十有八九是冲着我身上的宝钞。
但最终我还是跟他进了山,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又在他的指挥下收集了堆枯枝回来,老老实实蹲着看他拿火刀点火。
果然没有比火对人类文明进程影响更大的东西。
那一小团光明跳跃而起,虽说暖不透身,也填不饱腹,但却给人莫大安慰。我觉得生机复苏,哪怕饿得胃抽筋、穿着湿衣服坐在冬夜的户外,但也还算能熬过去。
虽说如此,我还是睡不着。
一闭眼,反像拉开了片黑色的大屏幕,无数怪景在上面上演。
乱蛇壕中。战士刀稍的彩缡坠地,一条就是一个真皋寡妇。
淩水河畔。我每走一步,都挤碎穿通他人的血肉。火伤不了我,冰凌却刺破了我的胸口。人牲嘶叫,马蹄沉闷。河水反倒是不言不语,河水忙着狼吞虎咽,只来得及打一个寒雾弥漫的嗝儿。
一把绘彩琵琶缓缓上浮,那是一个红绳缠辫的姑娘浸在冰水中,飞天般反弹着它。
黑暗的天穹与大地如同一副铁铸的磨盘,我置身磨齿中,稍有妄动便要被碾成一团肉糜血髓,心中压抑得只想放声尖叫。
我索性一骨碌翻起身来。
隔着火堆,沈识微却在细细翻检陈昉的黄绫布包。
他早把黄绫拆散,把那层层包裹的事物冲着火光翻来覆去地看,沈识微这人一向不露声色,此刻脸上却浮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忍了忍,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赔笑道:“沈师弟,也给我长长眼?”
沈识微抬眼望望我,也没小气,把那东西抛了过来。我忙伸手接住,借着火光,勉强认了认上面的篆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还真是传国玉玺。
我也学着沈识微的模样把玉玺颠来倒去地看。见背有螭纽,正面钩划凹陷处满是朱砂旧渍,玉质莹白温润,除此外,以我的见识也瞧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既然印文和我那个次元的一样,也不知两边历史重合了多少?
我试探道:“古有楚人卞和……”
沈识微眉头一拧:“什么?”
我忙说:“没啥。”想了想,又道:“沈师弟,你觉着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