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被带到了洛德镇女神的家,也是她的产业——那栋棕色的小楼,门口有一块木牌上画了一朵黄玫瑰,还写着“旅馆”这个词儿。他们推开百叶窗门,一股复杂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那是酒精、沙土、汗水和食物混合起来的味道,让人觉得恶心,但又很暧昧。
在油灯下,很多像是旷工又像是牛仔的人正大口地灌着啤酒,开粗野的玩笑,有人按着跑调的手风情在鬼哭狼嚎,还有的满脸通红地和人争论,一副随时准备摸手枪的架势!
戴维战战兢兢地跟着戴安娜走进这里,看她亲热地跟熟客打招呼,走过他们旁边的时候对着试图摸她屁股的两个大汉扇耳光,最后来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把瘫在上头的一个醉鬼扑通推到地上。
真是太辣了!
“坐吧,杨格先生。”她摘下帽子,脱掉披肩,冲着女侍者大声说,“珍妮宝贝儿,叫约翰给我们准备吃的,还要酒。”
“就来,夫人!”
那个穿着格子棉布长裙的年轻女孩儿答应了一声,蹬蹬噔地跑开了。
“珍妮是个好姑娘,”戴安娜说,“她在我这里干活儿,偶尔也做点皮肉生意,只要你不是粗鲁的家伙,都可以去找她。”
戴维想了想那姑娘脸上的雀斑和有些发黄的牙齿,以及自己空荡荡的口袋,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戴安娜也不介意,她耸耸肩:“你自己考虑吧,反正你短时间是不能离开这里了。”
珍妮把三倍棕色的啤酒端上来,还有一大盘炖菜和切好片的面包、土豆。大概里面加了咖喱和辣椒,闻上去味道竟然还不错,但也可能是自己太饿了。戴维决定不管那么多,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久的体力劳动——挖六个墓穴?这简直是修建巴别塔的工程。
卢卡斯警长把那把铁铲小心地靠在墙边,在他身边做下来,亲手舀起一大勺炖菜放在他盘子里。“吃吧,”他说,“艾瑞克的手艺很好,但他不怎么喜欢做饭,你中午一定吃得不太好。”
“你真了解他。”戴维咧咧嘴,“不过,先生,您带我来这里到底是想聊什么。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
“还有一些细节,”卢卡斯警长说,“事实上道尔顿夫人也想知道,但这并不会决定要不要再把你关起来,你照实说就行了。”
戴维放下心,往嘴里塞了一块土豆。
“你昨天是被印第安人袭击了,还能说清楚他们的样子吗?”
他们离我足足有五十码,我能看清楚是几个人不错了。“唔……”戴维又灌下一口啤酒,“说不好,我当时给吓坏了,反正就是红皮肤,黑头发,身上挂着骨头胸甲,头上插着羽毛,脸上还画得五颜六色的。”
“你的亲戚们身上是被砍杀的伤口,他们袭击你们的时候应该离得很近了吧?”
戴维的背上冒出了点汗:“嗯……倒是这样,但当时我逃出去了一段距离,他们没追上我……”
“穿着一双鞋,没骑马?”
“嗯……我偷偷从车底下溜走的。”
戴安娜盯着他,戴维不敢看她的眼睛。
“就是这双鞋?”她用靴子踢了踢戴维的左脚,“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鞋,鞋底是橡胶的吗?”
戴维穿着的是一双匡威,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打哈哈:“在纽约的唐人街买的,据说是东南亚生产的,帆布和橡胶都是,很轻巧,声音也小。”
“他们什么时候发现你跑了?”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回头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我身后了,我大概运气好,他们冲我射箭的时候,卢卡斯警长赶到了,救了我的命。”这话倒是带上了一点诚心诚意的感激。
戴安娜端起啤酒朝卢卡斯警长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些印第安人里有没有一个特别高的?大概跟警长先生的个头差不多,更擅长使用弓箭或者长矛。”
“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戴维一边咀嚼着炖菜里的鸡肉块,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我实在记不太清楚,但您说的这模样的人我看到过,就是他向我射箭来着,但是……唔,太乱了,我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儿!”戴安娜咬牙切齿地说,砰的一声把酒杯砸在桌上,几滴啤酒飞溅到戴维脸上。他噎了一下,顿住了,
戴安娜的眼睛里满是怒火,有点吓人。他说了什么要紧的话吗?
卢卡斯警长按住了她的手,戴安娜依然怒气难消:“你听见了,德拉克,就是他!你还要说什么?你应该立刻向卡森城报告,让他们派人过来,一起去赶走那些红野人!把他们抓起来,吊死他们……”
“戴安娜!不能确认吧……”
“他们还在杀人!有人亲眼看见了!他们还会继续杀人的!”
戴维心里有点发憷,他的确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印第安人劫杀白人,简直就是西部故事里顺理成章的。
他决定当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想好好地吃完这顿难得的晚饭。
“冷静,戴安娜,”卢卡斯警长牢牢地抓住了那双纤细但结实的双手,把它们都压在桌子上,“听说我,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再重复一遍,别冲动,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知道克制自己。”
哇,这个吊儿郎当的西部片男主角认真起来还有点帅!他们两个是一对儿吧?戴维捧起啤酒杯遮住脸,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
戴安娜做几个深呼吸,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