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哀嚎了一夜的人不到天亮昏迷了过去,就着晨光辨认出了人形,韩顾二人终究还是心善,将他扶进了屋子,又怕他醒来还是疯子一般,只能把他绑了起来。
顾华念拿着些外伤用的药给他包扎了伤口。待天亮看清了那人的脸同身上的衣服,惊道:“咦,竟然是他?”
“易之你认识他?”韩子阳皱了皱眉头,这人竟大胆到用了明黄来作绣线,若是被人看到,还不得扣上谋反的帽子。
顾华念点了点头。白衣已被血染了,似乎是许久没换过了,有些灰扑扑的,那越了矩的明黄绣线却依旧扎眼。顾华念讲了讲当日在花程班子同这人的会面,怪道:“这人怎么会在山上?他来当阳,不是来找清蝶哥哥的吗?”
韩子阳哪里知道,只说:“不管这人是做什么的,等他醒来,若是不疯,必然要请走。——这身衣服……”当阳韩家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在盯着找错,有胆量穿着这等衣服的人,韩子阳必须绕远了些。
谁料到竟是这般时候,床上躺着的那人却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里仍旧像是在花程班子外那样,黝黑如一潭深水,全然不见了昨日的那冷入人心的幽绿。
顾华念没料到这人竟醒来了,被吓了一跳。而后笑了笑,加紧忙完手头的活计,把药上好了包整齐伤口,问道:“可还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放开。”那人却是吐出两个生硬的字来。
人的确还绑着呢,瞧这模样也根本就没发疯。好端端的一个人睁开眼看着自己被绑成了粽子,顾华念也觉着尴尬。同韩子阳对望了一下,两人还是上前忙不迭地把人解开了,还解释道:“昨晚上这位兄台你……似乎是犯了疯癫,所以……”
两人解得差不多了,那人抢着挣脱开来,坐了起来,拉开了同韩顾两人间的距离。小夫夫看这人摆出生人勿近的架势,也只能离远了一些。
“我没病!”怕是对二人说他疯癫生了气,这人强调着,一双剑眉纠在了一起。
这么直白地说一个陌生人疯癫也的确不妥。小夫夫二人只得道歉,又斟酌着如何去问询这人来韩家别府是要做些什么。只是这人一看便是不易亲近的模样,韩子阳思量了半晌,还是直接问了:“不知兄台贵姓?此地乃我韩家别院,可否请兄台告知,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却不做声,只是盯着韩子阳仔细打量,仿佛在看一个老朋友一般,那目光里,满含怀念。
章 〇二五 装病
那人看韩子含的情感过于复杂,惊了韩子阳同顾华念两个人一跳。小夫夫两个对视一番,韩子阳仍是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何时认识了这般人物,若是说不认识的话,他又为何要这样看自己。
思量了一会儿未得到解答,韩子阳蹙着眉毛,打断了那人的神思:“这位兄台……”
那人显然是被从自己的思绪中带了出来,也知道自己才刚的探视过了火,此时收回了眸子,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我叫合欢,多谢相救。”
合欢,这显然不是一个真名。
这个自称作合欢的男人全然未打算将自己的真名实姓告知韩顾二人,吐出合欢两个字来,又一句简单的多谢,就仿佛与小夫夫两个两清了。合欢坐起身来,下了床,向着韩顾二人微微点头,竟一副告辞的模样,转身要走。
“合欢兄!”韩子阳冷声,叫住了这人,“烦请告知,合欢兄藏在我韩家别府是做些什么?”
“当阳山上别府这么多,我不过借住一番罢了。既然这家有人,我自会换一家,还请韩公子莫要担心。”合欢也沉下了脸,丢下这一句话来,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他虽被韩子阳刺中了肩膀,原本也是在后背处有一道刀伤,此时走起来却仿佛未曾受伤一般。
想来是江湖人士被寻了仇,受伤躲在当阳山上,随便选了家别院躲了起来。见这人走得干脆,韩顾二人也未多心,只是医者仁心,顾华念哪里肯让这人顶着伤这般离去,想自己还带着几瓶金疮药,正要敢送过去,合欢早便不见了踪影。这时有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入了别院,顾华念见了,只得先去忙了。
解着鸽子腿上绑着的密信,顾华念道:“这人倒是记不得我了。”也是,那天在花程班子里,这个合欢几乎把整个的心都丢在沈清蝶上了,没在意他也是正常的。
这些鸽子便是绝谷养的。但凡有绝谷弟子收集到什么民间偏方,或者发现了新的药材一类,均会飞鸽给绝谷谷主,好编统起来。即便是无甚收获,每隔一个月,这些弟子也必得传信来报个平安。萧静慈选定的下一任谷主沈华安正混进了太医院不知在做什么呢,那里哪能频繁地飞鸽,还不得被当奸细捉起来,于是少出当阳境地的顾华念,此时便做了绝谷的代谷主。
几只鸽子里头,大多是报平安的。只有沈华安那里送来了消息,听闻皇帝的一个爱妃近日暴毙,那妃子十多年来宠爱未减,是服了一种能驻留容颜的药,名唤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