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吹起了耳边的鬓发,拂到了脸颊上,引来丝丝痒意,里面的人却没一点动静,秋官的心沉了又沉。
阿七是什么时候跟那个头牌花伶公子扯上关系的,自己不是傻子,前些日子看出过阿七的异常,但她绝对没有往那二楼上住的小倌身上联系。大概秋官心里也明白,那种以色侍人的小倌断然不会有真心实意的,更何况阿七只是个相貌普通的龟奴。阿七啊,你是傻子吗?
“秋官……秋官……”里面传来微弱气虚的声音,秋官不想应他,可他一直这么叫着,自己心里听着难受。
“嗯,我在。”
“他……他来了吗?”
回答阿七的是良久无言的静默,没……没来吗?阿七惨淡一笑,不意外的,不难过,不能难过……为什么叫秋官去找那个人,因为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男人,自己真是贱,全广陵城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怂了吧唧的男人。
阿七阖上了眼,睡着了就不饿了……
秋官坐在石阶上,想着阿七若是这般走了,她该如何……不敢想,她要去找鸨母,现在阿七能指望的只有她了。只要鸨母松了口,阿七就有命活了。
“妈妈,求求你——阿七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梅姨甩开秋官的手,涂满丹蔻的五指拢了拢梳得乌黑水滑的头发,鼻孔里出着气,“不过就是饿了两天,他倒是精贵得很,别烦我,谁让他没伺候好主子。”
“妈妈,阿七会饿死的!求求你,放他出来!”秋官的手死死攥住梅姨的裙摆,那紫红色裙摆被揪出了道道皱褶,梅姨烦了心,腿脚用了力,一下子把秋官踢到一旁。
“滚一边去,碍眼!”
说完四个龟奴强行把秋官赶离了大厅,如火的生意照常进行,大家来来往往,及时行乐,没人理会一个哭闹着的小丫鬟。
秋官回到了那间柴房门口,头抵着门,傻傻地坐着,心里只能求着老天:阿七,别死,撑下去……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阿七被放了出来,梅姨只不过想狠狠处置他一下,并不想闹出人命,饶是这样,阿七也是被折腾脱了一层皮,丢了大半条命。神志不清醒,一直是迷糊状态,本来就消瘦的人,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头,摸着更硌手呢。秋官不敢喂他吃太多,先是把他拍醒,喂他喝了点稀粥,人才勉勉强强有活过来的迹象。
“小容……”床上的人已经不止一次在梦里念叨这个名字了,原来他心里也装着人,小容,这大概是个女孩的名字。
第四天的时候,阿七勉勉强强痊愈了,只是早上醒来肚子空荡荡的,饿感如肚腹绞疼,床前的方桌子上摆了两个窝头,和一碗水,阿七撩开被子,走下床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了那两个窝头。
阿七浑浑噩噩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正好,突然间有种见光死的感觉,伸手遮住了眼睛上方的光亮,恍然间记忆像是全消失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啥会被鸨母关进柴房……
日头晃眼,阿七又回到了房间里,一室的清冷,阿七突然埋头窝在床角,脸上全是狰狞的哭,扯着嘴巴压抑着声音,身子止不住的颤儿……
“阿七。”
门外突然闯进的秋官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印象里阿七就是个受了天大委屈也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哪怕是当初被打成重伤,也不曾流过一滴泪,他现在一定是痛苦到极点了。
绝口不提他狼狈的哭相,“昨天晚上我翻自己的钱盒子,我竟然也攒了不少钱,改天咱们得了空去外面的酒馆吃顿好的,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酒楼。”
阿七止住哭声,仍然抽搭抽搭的,春蕊叹口气,“吃顿好的,长点肉,阿七,你这几天太干瘦了。”
阿七方才有了知觉,猛然抬头,抓起秋官的手就往自己的胳膊上放,神色惊慌,“你掐掐看,硌不硌人!”
秋官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照着他的话,在他胳膊上稍稍掐了一道,“硌人得很呐。”这话秋官说着,本想着阿七能应下她,随她一块去大吃一顿,谁知,这话更是刺激了阿七。
“还有馍馍吗!我要吃!”
秋官只当他饿得慌,赶忙去厨房又偷了几个过来,阿七一把抢过馍馍,连水都不沾,大口咬着就往肚子里咽。
“阿七,你慢点,喝点水。”
“咳、咳——”一半入肚,一半全咳吐出来,阿七不管,抓起地上嚼成一团的馍馍直往嘴里塞,也不嫌脏。
一下子,竟吃了五个馍馍。
吃完后,阿七又抓起秋官的手,“你再摸摸,还硌手吗?”
秋官不明所以,直愣愣地摇头,自己再说硌手,这人今天肚皮都得撑破。
阿七傻笑起来,脸上方才的泪迹还未干,这一笑,着实滑稽。
“他捏着,也不硌人了……”阿七傻呼呼的冒出这话,声音很低,只有自己听见。
秋官瞧着阿七憨头憨脑的傻样,心下陡酸,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全是那个伶公子造的孽。
秋官知道阿七的心结在哪儿,她并不吃惊阿七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她只是想起那人冰冷的拒绝,她便不想再让阿七在这种绝望里挣扎,她不介意在他心上再补一刀,好让他断个干净。
“我那天听你的话,去找他了,他让我滚。”
瞅着阿七突然没了动静,秋官继续往下说去,“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阿七的手绞着衣角,低头垂眉,并不答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