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注意到他右臂完好无损,更是惊诧。
巫阎浮道:“莫要惊讶,日后,为兄自会向你解释。”说着,便伸长双腿,蘸了一把磷粉嗅了嗅,“连鸠,趁着这会无人在旁,你快将我双足斩去。”
“这?”连鸠闻言愕然,又觉态度坚决,犹犹豫豫地摸出袖间勾魂爪,眼一闭,锋利爪刃便朝他右足刺下,霎时脚腕分离,鲜血四溅,巫阎浮闷哼一声,齿关咯咯作响,喘了口气,却嘶声道,“再来。”
连鸠抹了一把额上淋漓汗液,正欲下手去剁他另一只脚,却听得舱外传来一串脚步声,便忙将巫阎浮一揽,就想逃跑。
巫阎浮却将他手臂扯开:“连鸠,你不得此时便带我走。”
连鸠咬咬牙,听得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只好缩起身体,藏匿进暗处。
白昙本是喝了不少酒,下来放水,可刚走到厕舱旁,就听见底舱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暗忖,莫非是白日那几个俘虏还有气力逃跑不成?
他忍住尿意,攥紧弑月,推开了底舱的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此时乌云蔽月,舱内昏暗无比,他只能借着弑月柄上宝石散发的光线窥看舱内情形,模模糊糊的,便见一个人影匍匐在地上,背脊起伏,喘息声声,心下不由一惊,嘴里唤了声“阿痴”,便急忙走上前去。
一眼瞧见药人躺在血泊中,一只脚竟已被削断,白昙不由大惊,便听背后门“嘎吱”一声关上了,舱内光线更暗。察觉背后袭来杀意,白昙手中弑月钩寒光一闪,朝后挥去,一道弧光劈开浓稠黑暗,甫地照出了一张脸。
白昙霎时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一个趔趄,险先跌坐在地。
那人影却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越走越近,寒冽刃光勾勒出男子似笑非笑扬起的薄唇,一双深不可测、无星无月的狭眸,斜飞入鬓的剑眉。
都那般清晰,好似梦魇成真。
白昙感觉自己指尖在抖,手臂在抖,而后这股颤栗像瘟疫般侵蚀了整条胳膊,令他连弑月也握不稳了,钩刃发出嗡嗡的颤音。
“你别过来!”
人影置若罔闻,悠悠走来,愈走愈近。
“你……你……你如何可能还活着?”
白昙盯着他,嘴唇抖得似落水飞鸟,眼眶发红。
人影不答,只缓缓向前伸手,压住面前晃动的“弑月”,森森寒光里,只能看见那薄唇弧度渐深,修长的手指沿着龙蛇形的刀首一路滑上来,一如那时,似想抚他的脸,又似欲掐住他的脖子。他呼吸湍急起来,手腕一动,便想将钩刃送进对方胸膛,却如何也都动弹不了,身子颤得愈发厉害。
“怎么,你竟如此怕我?”
那人幽幽笑道,声音如织如网,白昙只觉心被密密擭住,喉头便涌上一股热意,舌根泛出些腥味来。“唔!”他一手捂住嘴,强压下一口鲜血。
巫阎浮眼神骤沉,目光如电,射向对面之人。
连鸠兴头正浓,哪肯作罢,见白昙此般模样,便知*蝶许是引出了他心魔,便得寸进尺,只欲利用这个机会尽情折磨他一番。
“想我了么……”白昙听见梦魇中的声音轻笑着,语气竟异常深情脉脉,指尖若即若离地触到他的眼角,掠过鼻尖,落到他捂着嘴的手背上,只轻轻一触,白昙就如被火星溅到猛退一步,踩着血泊一屁股摔到地上,脚蜷缩起来不住后退,手里钩刃却也攥得更紧,刃尖不偏不倚地抵着对方心口处——
是了,他曾一刀剜出了他的心,这人怎么还可能活着呢?
如此想着,口里的血腥味却愈发浓烈。
“瞧你这般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连鸠叹了口气,俯下身来,愈发大胆,愈发兴奋。
“你是怕我怕到如此,还是因为放不下,忘不掉?”
“你别过来!”白昙全身抖如筛糠,声音都变了调,一是因为怕,二却是因娆骨竟如狐尾般蠕动起来,一下一下,愈发剧烈。眼见巫阎浮的脸越凑越近,他耳畔忽而响起姽鱼儿的话来,震骇之下,失声尖叫起来:“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我既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
巫阎浮心口一悸,见少年发狂般挥手劈去,眼前人影顷刻消散。
白昙堪堪劈了个空,两片蓝色蝶翼自刃光之中飘飘落下,碎成齑粉,他这才如梦初醒,四下张望,哪里有巫阎浮的影子?
方才,分明是幻象罢了。
手腕仍在抖,心跳得犹如烈马脱缰,白昙攥紧弑月钩,在舱内转了一圈,没找着方才那个制造幻象的不速之客的踪迹,便回到药人身边,见他断脚已经长成,他弯腰将他扶起,谁知双腿却是软得厉害,竟一下跪了下去。
一双冰凉大手攥紧双肩,白昙便忽觉如劫后余生,惊魂甫定,一颗心有了着落,一把搂住了药人脖颈,把头抵进他颈窝:“阿痴!”
巫阎浮抚上他脊背,触到他上下乱窜的心,便知他着实被吓坏了。
——对恩人依赖至此,对为师……却惧如蛇蝎?好,好得很。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不是前几日来劫你的那人又来了?”
巫阎浮不答,指间金针一闪,便刺入了白昙脑户穴,令他闷哼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原来这小妖孽对大哥竟已生出依恋......”某个角落传来青年的一声幽幽轻叹,“是小弟想得太简单了。大哥,还是你高明。”
巫阎浮抬起眼皮,望向角落中的人影,瞳底泛出隐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