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启林脑中闪过杂乱的念头,很多以为不在意的已经忘记的想法又都钻了出来,他怔忪的站着,如一棵独立山崖的苍松般巍然不动,却透着淡淡的凄凉孤傲,甚至忘记了身在何处。
荣柯无意中一抬头,啊了一声站起来,看看愣怔的阎启林,又回头看看也停止说话的小玉,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从来没有在这两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一起呆过,以前每次阎启林探望时他都避开了。
还是林医生更稳重,马上站起来招呼人,吆喝着一起去吃早饭。知道阎启林因为自己一番话还经受大难,他更是心情苦涩愧疚,也恼恨自己明明知道阎单魁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听阎单魁的肯定没错,还自作主张透露了实情,才导致了更坏的结局。
有人开了口,凝固的空气又开始流动,阎启林也回了神,他刚才想到一点,如果没有经受这样的苦难,自己就不可能有机会认识贺东,偶然中的必然,如果这些就是认识贺东的代价,那么,他都愿意承受。
这么想着他阻止荣柯要上来搀扶的动作,稳步的一步步往下走,每多走一步心情就更轻松几分,仿佛每一步都能卸下肩头的负重,到了一楼地面,大地厚实的凝重再不会晃动,犹如他下定的决心一般,另一种极端的一往无前。
看着眼前拘谨的绞着自己那双小手的女孩儿,阎启林笑出了声,“小玉,这回记得哥哥了吗?”
这笑声毫无芥蒂,轻快悠扬,如欢乐奔跑的清泉般叮咚清脆,能洗涤世间一切尘埃。小玉听了却红了眼睛。
她怎么可以把那个从小保护自己的哥哥给忘记了呢,要不是哥哥挡着歹徒,那晚自己也许就死了。忘记了父母都没有关系,毕竟他们已经去了天堂,可活生生的哥哥,为了自己受苦受难的哥哥,每次自己都那么怕他不敢和他多说一个字,这两个多月来小玉每每想起都会心绞痛得无法呼吸,再没有比这样的生离更让人心碎了。
阎启林也没上前,这些感受亟须发泄,他只是默默的发自内心的贪婪的看着自己亲爱的小妹,这十年分离,自己苦,小玉如今也不好过,这不是他们兄妹任何人的错。
小玉还是没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一滴滴如下雨般唰唰的落下,晶莹剔透的砸在地毯上消失不见,她快走两步一把搂住哥哥的腰,发自肺腑的叫了起来:“哥哥。哥哥。哥哥,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哥哥,小林哥哥,真的真的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十年……”
一声声哥哥叫的飞快,如机关枪一般扫射而出,毫不停顿,鼻子里吸着属于哥哥的味道,哪怕间隔了十年也依然刻印在灵魂里,她真的想不出自己是怎么会一次次避开他,那些血腥味不正是哥哥为了保护自己才沾染的吗。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令她痛恨得撕心裂肺,她嚎啕大哭起来,为着哥哥的委屈,也为了遗忘的爸妈的逝去,还为着未曾醒转的爷爷,为了阎家这一代代的不幸。
荣柯和林医生在一边看着,心里也都憋得难过,小玉可以哭,他们却没法这样抒发,只是听着这简直要响彻云霄的哭声,这股声嘶力竭的疼痛散发着,忍不住都转了头无法直面。
眼看小玉哭得都要喘不过气来,阎启林忙不迭地拍着她哄着她,就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第一个找的不是爸妈而是哥哥一样,仿佛这样拍着天大的事情哥哥也能解决,这样哄着再大的委屈也不值一提。
荣柯早早端了一杯水在一旁侯着,此时才递上去,说:“好了,哥哥都说没怪你呢。喝点水,我们吃早饭去,哥哥肯定饿了。你这样靠着他,他身上还有伤呢。”
对着哥哥是个温柔的小女孩,对着荣柯可就不一样了,从哥哥怀里满脸尴尬转过身来的小玉,斜睨着荣柯,哼了一下道:“就你知道心疼人。你抢了我哥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也知道哥哥带着伤的,哥哥,我扶你过去吧。”说到一半就把荣柯甩一边去了,杯子也直接让他带着,自己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托着阎启林的胳膊,仿佛对待精致易碎品般谨慎,动作带点不好意思的僵硬,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脸蛋倒是涨红着。
阎启林也不推辞,由着小玉把自己带到餐厅,这一场相见竟然用去快一个小时,他更饿了,都感觉到头昏眼花起来。
张妈看他们过来了,快手快脚把各人爱吃的摆上台。她刚才听得眼泪直流,躲在厨房里都不好意思出来,此刻也只是胡乱抹了把脸,眼睛鼻子都还红着。
许是各自都有感慨,这顿早餐反倒很安静。之后阎启林因上衣泪渍斑斑要回房换衣服,小玉羞恼得又憋红了脸蛋,一副想要说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阎启林摇摇头笑笑,径自上楼去了。衣橱里早已备有按照他习惯穿着的衣服,看了一圈,他鬼使神差的换了一件白色粗棒针毛衣,下面也换成浅灰色贴身休闲裤,这样穿着浑身轻松。
没有一堆工作要他处理,身后也没有保镖跟随,阎单魁还没有醒来,他坐到床前凳上,手里摸着手机键盘,随意按了几下又放下,过一会又重新按了几下还是放下,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两声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是荣柯。
他拎着一个小木匣子进来,阎启林认出那是他小时候存放宝贝的小木匣子。
阎启林心底一跳,有点讶异,他以为这个匣子已经和阎家大宅一起化为灰烬,毕竟贺东从来没有在阎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