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堇一得意,赵钦就受不住了。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损兵折将不说,自己还差一点作了俘虏,险些晚节不保,赵钦躺在马车上面沮丧至极。肩膀上的箭伤虽然敷了止痛消毒的药膏,但仍旧隐隐作痛,更令他平添了几分气恼之意。
魏少鲲只管自己得失如何,全然不在乎战争的胜败怎样。此次北上追击秦军,他虽说是寡不敌众,但也算得虽败犹荣。而且赵钦作保,要他做江北马步军衙门的都检点,掌管江北的兵马钱粮。这一次自己舍命陪君子,绝对算是赚到了。故而,他面上非但没有悲戚之色,反而有幸灾乐祸之意。
“养不熟的狼!”孙全在后面看着魏少鲲小人得志的模样,就忍不住暗自骂道。
“孙将军……”赵钦从车上坐起身来,倚着车上的横栏向孙全招手喊道。
孙全私下里想道;“这赵钦老儿北伐中原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总该是要回心转意了吧?”于是,他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去。
赵钦说道:“唉,今日若不是贤侄来得及时,老夫就要被秦虏耻笑了。”
孙全笑道:“失败乃兵家常事,王爷不必为此过于自责。今日,王爷只宜宽心养病,我等修整兵马,积蓄粮草,来日再战必胜!”
“来日?”赵钦指着自己斑白的鬓角,冷笑道:“老夫还能有来日吗?北伐中原只宜速,不宜迟啊。贤侄且勿以一时小挫为意,而误了国家千年之大计啊。今日若就此罢兵南归,来日断无再见中原之日了!”
“这老儿真是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了。”孙全又好气又好笑,说道:“王爷忧心社稷,操劳国事,实在是我大宋君臣之楷模。只是时下秦强宋弱,以江南羸弱之兵抗衡中国残暴之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这……这什么话!老夫北伐中原如何叫作自取灭亡!难道偏安江南就能长久么?”赵钦给他一席话气得面堂发红,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自古王业不能偏安!江南岂能做得帝业之资?咱们不思进取,偏安一隅岂能长久……就天下时务而言,则我江南无可讳言的是处处受制、着着失败。近年以来,朝政日益败坏,耳闻目睹饱受刺激,国家社稷已到危急存亡之秋。到如今,朝中诸公尚不念秦马窥江之患,庙堂高卧,偏居一隅,苟且偷安,不思进取,实在大失天下百姓之望。军中将贪兵惰,风纪败坏,奢侈堕落,军心动摇,士气全无,毫无保国卫民之念,唯存争权夺利之心。中外人士对我江南军人讥刺诬蔑为兵匪难分。友邦人士也是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此亦是我个人治军无方,用人失察的过失,对自己下属常存妇人之仁,对于细小过失不予苛责,一些犯有大过错之人也常有网开一面之念。结果,这样纵容他们却反倒害了他们,至于今日这般困辱之境遇!古人云‘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信矣!对于你们这些统兵上将,倘若不把畏敌如虎,嬉戏浮夸之顽劣习气扫除净尽,势必不能重树当年开拓江南之赫赫军风,凛凛士气。倘若如此颓废下去,则无论大宋如何军马如云,战将如雨,兵械如何锐不可当,钱粮如何。将来总要被北虏所消灭,为他人作嫁衣裳。我们这些人固然要生无立锥之所,死无葬身之地!”他越说越怒,血气上涌,肩膀上箭创迸裂开来,又从纱布间洇出血来。
孙全见他动怒,赶紧上前来劝他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钦瞪着眼珠子,问他道:“贤侄此话怎讲?”
孙全说道:“眼下长江秋汛将至,天子驾幸江山口观潮阅兵之期当不在远矣。王爷执意在此时北伐中原,只怕会惊了天子圣驾。到时候,圣驾不来江北,您还怎么能在连城清君侧呢?”
孙全这话说到了赵钦的心病上去了。赵钦顿时沉默不语,半晌才仰天长叹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奈何,奈何啊!”
孙全看他败下阵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向说道:“老王爷安心养病,北伐中原是千秋之大业,急促之间实在难以达成。眼下朝政不清,国中不宁,纵然我等有恢复故国之心,但是朝中掣肘甚多,如何能得偿所愿?所以,欲攘外必先安内。以我大宋时局来论,只有先肃清朝纲,扫除掣肘才可言北伐之事。这譬如练武之人必先站桩、练气、走劲、打坐强固自身根基,然后方可与他人对敌。”
赵钦依靠着马车横栏,缓缓地闭上眼睛道:“从汝,从汝……”言罢,这老儿不再说话,一颗花白的头颅往后面的靠枕上面仰过去,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沧桑的面颊滚落下来……
赵钦露出这么一副颓废的模样,孙全的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他赶紧向赵钦请了安,正待离去。背后忽然传来魏少鲲的声音:“孙将军慢走!”
孙全现在是逢不得“魏”字,此刻被他从后面叫住了,心中就有一些着恼:“这个无耻小人不过是凭借一时侥幸才在江北得了些微末之功。现在仗着这些功劳,来找我要官要权来了?哼,一个胡家的奴才,狗一样的人还要入朝为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他以一个儒将自居,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此刻,魏少鲲从后面赶上前来。孙全立刻笑脸迎上前去,拱手说道:“原来少鲲啊。今日老王爷得在乱军之中平安而回,全赖汝之力也。孙全在此谢过少鲲!”
“哪里,哪里。孙将军不必如此。”魏少鲲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