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秦,名龙儿,字朕躬吗?”楚玉从一旁俏皮地直眨眼睛。
“啊?”秦龙儿嘴巴张了半天,终于“噗嗤”一声笑道,“对对对,我姓秦,名龙儿,自朕躬,就是这么个意思。哎呀,字朕躬……有意思!”
楚云当然知道这是在胡说八道。于是,她翻了一下白眼,说道:“我这个小妹呀就是心太软啦,最见不得别人受苦,却也不管那人是黑是白了。”
楚玉嘟一嘟小嘴儿,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嘛。咱们楚家遭逢大难,饱受流离颠沛之苦。如今以己度人,怎么忍心看着别人再受此大劫呢?姐姐在金城的时候,不也是常常养一些无家可归的猫狗吗?”
“哎呀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提那个书呆子做什么?”楚云的脑瓜儿摇得“咚咚作响”。她把楚玉拉扯到一边,与她悄声说道:“真是好糊涂的妹妹!孰人救得,孰人救不得?你听他说的那些话,一定是嬴秦皇室中人,说不得就是那秦主嬴正!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你今日救了他,明日他照样要派大军南下屠杀咱们江南百姓。倒还不如今天在这里跟他做一个了结。”
楚玉听得“了结”二字入耳浑身一颤,悄悄扭过头来看那小子。
嬴正正背对着自己,跟罗铁拐蹲在那里胡闹。他的背微微驼起,乱蓬蓬的脑袋向前张着,蹲在那里摇头晃脑地不老实,完全就是一个市井无赖的形象,着实看不出一点帝王的威严气象。
楚玉吐着小舌头,说道:“这样的人怎么能是帝王呢?倒像是一条狗耶!我……我不信。”
楚云翘起兰花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沉下脸来说道:“人又岂能貌相?那大同张氏、老王爷赵钦哪一个不是生得正人君子模样,却暗怀蛇蝎心肠的?那秦马屡次窥江,能跟他脱了干系?你今天放过他一马,来日江南百姓再遭兵燹就是你之过也!”
楚玉给自己姐姐这么一吓唬,小脸顿时惨白了一片,细米似的碎齿咬定朱唇好半晌,才声若游丝地说道:“那……那……姐姐是要害他性命吗?他……他跟咱们楚家可是不相干的。”
“啊呦,真是气死我啦!”楚云伸手揪扯着鬓角垂下来的青丝,哼哼唧唧地说道,“当年,我跟随师父他老人家在岭南抗宋的时候,管他是相干不相干的人儿,只要师父想要这人的性命,我挥刀杀人就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痛快,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那是何等的威风豪气。现在可好,到了这江东温柔富贵之地,这一点血性也给磨没了。杀个人还得讲究这讲究那的,都是书生害的我……”她如此抱怨着,一双纤细的玉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楚玉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儿,别人任何一点细微的举动都躲不过她的眼睛。楚云的手刚握住刀柄,就被小丫头一把按住,紧张地练练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人命关天呐……”
“唉!”楚云叹气道,“好吧,我也懒得杀他,污了我的刀!咱们就把他绑送官府,要朝廷处置他吧?”
“绑送官府?”楚玉的两只小手儿绞在一起,忐忑不安地说道,“那他会不会挨县太爷的板子啊?”
“你……”楚云伸手又要拍她,那一边的罗铁拐忽然从地上跳将起来,冲着楚玉手舞足蹈起来:“丫头,过来,过来!”
楚玉飞快地跑过去扶住他道:“您老又要做什么?”
罗铁拐捉小鸡似的一手提住了嬴正的衣领,嘿嘿直笑道:“丫头,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
“哎呀,师父您打住,打住……”楚玉羞得满脸绯红,绣鞋儿跺着地面道,“您老就不要在这里乱点鸳鸯谱啦。玉儿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能操持好了。”
罗铁拐咧着嘴巴,说道:“不行,不行。这谈婚论嫁自古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哪里由得你一个姑娘家自作主张呐?我是你的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你的终身大事,我一定得管一管!丫头啊,你看一看这位龙公子真是一表人渣啊。我已经看过你俩的生辰八字了,确实很般配。这几日呐,就选一个黄道吉日给你们俩成亲。”
“您老真是不正经!”楚玉把脚重重地一跺,气咻咻地走远了。
“楚姑娘,楚姑娘……”嬴正从后面喊着,一路追了过去。只留下罗铁拐在那里尴尬不已:“这……这热脸咋还贴了冷屁股呢?”
楚云把钢刀抱在怀里,走到罗铁拐身边,看着楚玉、嬴正一前一后地走远了,对老头儿说道:“你这鸳鸯点得也太不靠谱了。你不知道玉儿有心上人了吗?”
“谁啊?胡应昌啊?”罗铁拐瞪起眼珠来,使劲摇头道,“不成,不成!这家伙心太毒,要害了玉儿的。”
楚云作怪道:“咦?您老人家打哪里还跟这个胡家狗子打过交道?”
罗铁拐说道:“交道没有打过,但去荣兴府找玉丫头的时候,也是打量过几眼的。额宽而眉蹙,目怪而气沉,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玉儿这么快荆山美玉,跟了他这么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猢狲,可就真是大大的不妙了。我呐,还真就纳闷了,天下的好男儿成千上万,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看上他了?我在这里给她说合亲事,你以为我是真老糊涂了?我是怕她跟着胡家狗子误入歧途啊。只要把这门亲事说成了,自然就断了这猢狲的念想了。云儿你是当姐姐的,为了你妹妹好,得从一边帮衬着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