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士铿出来奏道:“陛下,太祖皇帝在日,我朝也曾六出中原,皆未遂人意,足见灭秦之日尚未到也。而我朝江北之地屡遭秦人骚扰,连年征战,烽火不息,军力匮乏,人心厌战。当此麦子原破秦之时,只宜休息民力,养精蓄锐方为正途。若于此大战之后,再出中原,则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也。伏唯陛下慎察之!”
赵德想了半晌,才说道:“爱卿言之有理……可皇叔本上所言也不无道理。这可叫朕如何决断啊。”
北伐是朝廷大计,搞得好了可以开疆拓土,一统天下。若是搞不好,可就要改朝换代了。满朝众文武官员哪一个敢多嘴多舌?都一齐看向了当朝宰执茅士铿,指望他来哪一个主意呢。
茅士铿心想这会子大家伙儿都看着自个儿呢,可不能怂下来!他一时来了心气儿,聊发了一阵少年轻狂,大声说道:“陛下勿忧,老臣愿亲往高阳宣朝廷旨意,大赏三军将士,凭我韬略文章劝得老王爷、孙将军绝此北伐之念。”
群臣听了茅大人这番气壮山河的谈吐,都私下里吐一口大气。朝堂的气氛也渐渐开始活跃开来。
赵德听了默然半晌,才点头道:“那就烦劳爱卿往高阳府慰劳将士。”
那赵钦与孙全等人破了秦军以后,自觉此间再无战事,便一起回高阳府商议北伐之事。忽听得朝廷上传来消息,说当朝执宰茅士铿要来高阳犒师。
赵钦冷笑道:“我正要除掉这个祸根,却不想他自己自投罗网来了!”
孙全从一旁说道:“茅士铿是陛下近臣,老王爷切莫因着这一个小人,致使北伐大计毁于一旦啊!暂且忍耐一时,听他是怎么个说法。”
赵钦说道:“他还有什么好心眼?无非是借着犒师的名头来此,阻止我们北伐中原的。他不来便罢,要是敢来此处,我非要杀了这个奸贼,为国除患!”
孙全说道:“王爷,如今外寇尚存,股肱之间就要自相残害,同室操戈。这……这恐非国家之福啊。”
赵钦皱眉道:“内患不除,怎能抵御外寇?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孙全默然半晌,忽然笑道:“王爷你老人家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老王爷前几日上出师表,请陛下降诏北伐。今观皇上旨意只嘉奖王爷在孤山战功卓著,却对北伐之事并不曾提及。想必是茅士铿这一班文臣因为妒忌王爷战功,才从中作梗阻挠,致使陛下心生疑忌,不敢准奏。”
赵钦咬牙切齿的说道:“这还用说?那茅士铿等人素来是嫉贤妒能又贪生怕死的。老夫每每有富国强兵之举,总是为这班文臣阻挠,实在是可恨之极。今番我决计饶他不过的!”
孙全叹息道:“王爷果真是那耿介之人,不懂这权谋之术了。如今那茅士铿已经离京了,朝中正好无有掣肘。老王爷……何不再上一本,请陛下降诏伐秦?”
赵钦这才恍然大悟,连连拍着额头说道:“亏得贤侄在此点拨迷津,才使得老夫茅塞顿开啊。”
孙全又说道:“如今天子是一个性情中人,又是极通文墨的。杀伐决断往往因着自己一时的喜好就做了。老王爷这北伐的奏本还需请一个文笔极佳的人儿来草就,那奏本自是要引经据典写得气势磅礴一些的,陛下看了满心欢喜,就没有不许的道理了。”
赵钦笑道:“这个极易!”当下叫人去找陆长歌来。
只说那茅士铿浑然不知赵钦的阴谋,依旧领了圣旨,又择了黄道吉日,进宫拜辞天子,这才带着随行上路。京城里面的大大小小的官绅豪富都来为他送行自不必说。那王知节也在其中,茅士铿因为他与赵钦的关系非比寻常,此刻是格外看觑他的,只分外亲切的挽住了他的手一起坐着车儿出城十里之外。
那茅士铿笑道:“忠正啊,你是咱们当朝难得的一位明白人儿,当知道这北上伐秦不可行的道理。如今老王爷因着麦子原侥幸胜得秦人一场,就不把北军放在眼里了。如此轻敌冒进,竟然欲起大军北上定州。倘若失利,必陷于秦军包围之中,全军覆没不说,只恐我江东亦是不能太平了。我毕竟是一个外人,不似你跟老王爷的关系,一些话儿还需要你好生的劝一劝才是啊。”
王知节听着连连点头,笑道:“茅大人此行是真去高阳还是假去高阳?”
茅士铿听他如此说来,不禁把眉头一皱,说道:“这是何言?难道我还能欺君不成?自然是要亲自去高阳犒师的。”
王知节笑道:“那么,茅大人此行可要多加保重才好。老王爷怕是不能容你啊……”
茅士铿哈哈笑道:“忠正这是说得哪里话?老王爷性格脾气虽说是刚烈一些,但是他的为人,我岂能不知?断不至于做出这等逆天犯上之举来的!”说着又拉住王知节的手,说道:“我知道老王爷素日里对我是颇有一些误解的,我此行一来是为了宣明朝廷旨意;二来呢,就是要与老王爷冰释前嫌,把酒言欢的!”
王知节也不动声色,只微笑道:“那么,学生就唯有祝茅大人此行如愿了。”
茅士铿说道:“我与老王爷所作所为都是为国着想的,道虽不同但志向颇合,哪里有什么谈不来的?”只叫王知节放心。王知节却在心里冷笑道:“这茅大人果真是一个读腐了书的,大祸将至尚不自知,又如何能够执宰天下?”当下也并不言明,只冷眼看着茅士铿往高阳送死去。
茅士铿拜辞了王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