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堇急忙去过那贾茂才的书信,展开来看,只见信上写道:“……贾茂才受孙氏厚恩,本不当怀有二心。然以今日时势论之,赵钦以江北之卒与虎狼之师相抗衡,强弱不敌,此海内所共见也。赵钦老儿自恃其能,欲以卵击石,且又作威作福,无罪遭祸,有功不赏。茂才系江东旧臣,无端受此摧辱,心实恨之。茂才闻王爷诚信待人,虚怀纳士。故而愿率宁兴府良贱上下归降王爷,以图建功雪耻,粮草车仗随行献纳。泣血拜言,万勿见疑!万勿见疑!……”
“万勿见疑……”嬴堇读罢又思量半晌,才说道:“那贾茂才信上说道,江北御营使孙全知我秦地粮草短缺,欲以缓守之策困我于坚城之下,又唯恐我以轻骑前出江北各地粮仓劫粮,故命宁兴府将江北大部粮草屯于高阳兴宋仓,自引五万军马屯扎此地。若是贾茂才能引宋国江北之地的钱粮来降,或者效官渡故事尽毁兴宋仓,则江北宋军数十万,必然乏粮生变,我再引大军长驱南下,则高阳、嘉阳、绥阳三路定矣。赵宋何愁不破?”
“王爷,贾茂才正是此意!”张黑吾说道。
高宝接过书信来,看了半晌才说道:“想那兴宋仓必是宋军戒备森严之处,贾茂才虽然富贵却不过是一商贾而已,如何能在宋军的眼皮子底下举事?他于信中虽言明是举事降秦的,又如何不约举事定期?只怕这其中有诈,不可轻信。”
张黑吾笑道:“高公此言差矣!岂不闻‘背主作窃,不可定期’?倘若约定举事之期,临时而不得下手,这里反来接应,事必泄露。此等大事,只能见机行事,岂可预定时日?王爷,贾茂才唯恐王爷等因其南人身份而见疑不用,只说两三日间,早晚便有二十万斛粟米解来定州献与王爷,以示其归降之诚心!”
“喔?”嬴堇听说贾茂才有二十万斛粟米近日来此,足够十万之军半月之用了,不禁喜出望外道,“若贾茂才果然是诚心归降我大秦,此真是吾皇陛下齐天鸿福所致啊!克复江南,重兴华夏,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只说嬴堇、高宝二人听得这南下的粮草之事总算有了着落,心中顿时轻松下来。那嬴堇说道:“若得此宁兴府二十万斛粟米接济,我当克日兴师,挥军直下太子河谷,生擒赵钦,夺占孤山六堡!”
高宝依旧为当年越水旧事牵肠挂肚,此刻听得张黑吾说道楚云等人的行踪,心下甚为不安,只问他道:“昔日,赵钦领兵伐楚时,多有杀良冒功之举。越水之民与那赵钦皆有切齿之恨。今日王爷兴兵伐宋,又遇着了赵钦,也算是为她们楚氏一族报那前世的血海深仇。总镖头如何不把这些越水的江湖义士请到此地,叫她们助秦攻宋,也好成全她们的江湖道义?”
“请来?”张黑吾笑道:“人家说了,‘江湖子弟江湖老,江湖恩仇江湖了。’此番江北之行只为找赵钦报那自家的家仇而来,与这天下大事,秦宋纷争是毫不相干的。从今而后,咱们走咱们的阳关道,她们过她们的独木桥。老死也不相往来!”
嬴堇听了也笑了起来:“真是些孩子气了!她既然是那豪门公府家的女儿,自然骄傲一些。不来也便不来罢,只要她们不妨着我们做这天下大事就可以了。”嬴堇这番讲着,脑海里下意识的就回到了大兴府的岁寒烟火之夜,那个万千火树银花之中的小丫头骄傲的挺着娇俏的身躯,独自面对那会使三绝神掌的疯癫老道而毫无惧色,说着略带些广府雅调的话语宛如珠玑一般至今还叫老秦王爷回味无穷,当下也不由得惋惜道:“美人如玉却要明珠暗投……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儿啊!待得大秦一统天下之时,老夫定要在这孤山之上,为此贞洁烈女修庙建塔,以供万世瞻仰,缅怀先驱!”
只说嬴堇在定州待得三日以后,果然在南边徐县传来消息称,夜间有宁兴府府主贾茂才以往孤山运送军粮为名,密派车马间道运送二十万斛粟米来徐县交割,并有书信呈送王爷。
嬴堇看得那贾茂才的书信,大喜过望,说道:“贾府主迷途知返,献纳军粮,乃明智之举,我当奏明圣上,予以加赏!”
嬴堇笑了半晌,叫人准备笔墨纸砚,提笔说道:“我当手书一封告知贾府主,要他佯装无事,继续间道接济我军粮草。待我大军到来,一同举事,将宋兵所屯粮草或夺或毁,务求殆尽,不留寸草与宋贼!”
高宝从旁说道:“王爷,只恐其中有诈,不可轻信。”
嬴堇不以为然道:“高公过虑了!即便那贾茂才是来此诈降。怎奈我已得粟米二十万斛,足够军旅半月之食。孤山六堡尚未建成,那宋兵于这荒野之上,无所凭依,岂能在我军猛攻之下,坚持半月之久?我此行必破赵钦,到那时,或继续南下,或回师北上,观看形势再做定夺!”说着,只发下文书,叫那十部兵马整顿衣甲器械,明日即登程南下。
只说秦兵十万军马于定州南下的消息传到高阳。那孤山宋军尚在休整备战,赵钦听得消息,顿时恼怒起来,只责怪魏少鲲道:“先前你夸下海口,说什么不过一月,秦兵决计不会南下。如今只过了十余日,那秦军已然杀来了!这却待怎讲?”
魏少鲲亦是觉得脸上无光,作怪道:“王爷息怒,那秦兵去年与胡人一场大战,元气大伤,除那关外之地,秦地府库皆空。俗话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即便从关外运粮,也需一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