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哥对我的提醒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就像呆傻了一般,直挺挺地站着,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渐渐远去的苗营长。走下站台的苗营长,进入视野的死角,根本就看不到了。我再次招呼二黑哥:
“人家苗营长走远了,你站在这里还看啥看?咱仨待得这会儿可不小,快回车上去吧,冻死啦。”
二黑哥对我的再次招呼仍然没有反应,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我有些纳闷,也有些着急,这么大冷的天,你这是犯的哪门子傻?我不得不有些恼怒地看他一眼。嚯,不看则已,细看之下,只见二黑哥两眼流出的泪水如两条小细流,已经缓慢地流到他的嘴角。也许是泪水不断滑落刺激的缘故,他的嘴角不时地蠕动一下,再吮吸一口……瞧他那引颈张望、恋恋不舍的样子,透露着难割难舍的复杂神情,似有还未说完的千言万语。“刚才你俩吵得还不够,二黑哥真是越来越让我有些难以琢磨了。”
刚刚还人头攒动的站台上,此刻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呼啸的寒风肆意吹刮着,身材并不高大的二黑哥笔直地杵在那里,犹如一件雕塑,看得我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可刺骨的寒风,冻得只穿着贴身棉袄的我,浑身感到像猫挠地似的,觉得片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搓手跺脚,不得不再次提醒他确实该回到火车上去了。
“俺的亲娘哎,二黑哥,人家苗营长这会子还不到家了,你就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实在是太冷了,不行不行,咱……咱赶快回到火车上去吧,这会儿怎么这么冷啊。”
真是奇怪得很,怎么苗营长这咋一离开,立马就感觉到冷的受不了了呢?
我连拉带拽地把他赶到火车上。
也不知是不是二黑哥刚才在站台上与苗营长的一番对话,触动了他早已有些麻木的内心世界,还是我俩在站台上被肆虐的寒风给冻僵了,反正我俩自回到火车上就赶紧地裹上大衣,都没魂儿了似得,一句话也没有,呆坐在那里,至于火车啥时候终于开动起来,现在到了哪里,二黑哥他留没留意我不清楚,反正我是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浑身上下飘乎乎的,人整个都麻木了。也不知过了有多长时间,确切地说,直到肚子里“咕咕”叫个不停,我才意识到,身子是暖和过来了,可肚子里又唱开“空城计”了。这才想起来,俺俩从一早起来,到把苗营长送走,折腾到现在,早饭还没吃呢。都大半天了,能不饿吗。
“二黑哥,咱到餐车吃饭去吧?我现在可是饿的前心贴后心了都。”
我扭头看了看二黑哥,真是不看他还好,是越看他呀,我的心里越难受。二黑哥黑黢黢的脸,刀削般精瘦精瘦,两眼发直,目光呆滞,饱经风霜的疲态,简直就像一具木乃伊。吓,他老兄把苗营长送走那刻起就发呆,到现在还在继续发着呆呢。对我招呼他吃饭,也竟没有啥反应。我强忍着心里的不安,拿胳膊肘捣捣他。
“二黑哥,二黑哥,你咋啦?走走,别闷坐着了,咱吃饭去,我这都快饿死了。你从站台上回到车里都老一会子了,一直阴沉着个脸,闷闷不乐的,何必呢。其实……我觉得吧,人家苗营长作为一个老革命、老功臣,凡事儿肯定比你看得远、想得透,人家话说的是难听点儿,还不都是为你着想、为你考虑吗。要说你你那事儿呀,搁谁都得有看法不是,你做得确实是太有点儿那个了。不过既然已成事实,木已成舟,现在再怎么着都已经无可挽回,我劝你还是想开点,该干嘛干嘛,明天就到家,你就别再乱寻思了。”
说心里话,二黑哥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心里到底在寻思啥,我只能循着刚才站台上的那一节来揣摩他,而且从他回到车上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来看,毫无疑问,肯定与之前苗营长对他的那番训导有直接的关系。关键是他现在是生苗营长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还是发自内心地感谢苗营长的不留情面,让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不说,我也不好开口去问,我不能再在他的累累伤痕上撒盐,唯有劝劝他,开导开导他。但二黑哥接下来所说的一番话,却让我着实不好再去劝他,或者说我自认为的所谓的劝,其实对他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
“大兄弟,你不用劝我,你还年……轻,你没遇到这样生与死的痛苦经历,哦……你说想开就想开?你说忘掉就能忘掉?明说了吧,咱现在这种情况,搁哪都遭人嫌,就是活着如死了的好。”二黑哥一连串地唉声叹气,“唉,大兄弟你看得比俺透,俺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到家囫囵着看吧。人家苗营长真没说错,俺早该枪毙。死就死吧,死了到省心了。唉……走,听你的,吃饭去吧。”
二黑哥长出一口气后,竟主动提出去吃饭,只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搞得我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应对他了。
“不是还有酒吗,拿上喝点儿。”
“这个点儿喝酒不好吧,不是说早晨喝酒一天醉吗?”
二黑哥忽然提出要喝酒,简直整得我头皮要炸,他这不是专门折磨我吗,他咋了这是?
莫非挨了苗营长一顿训斥,要借我的酒消愁不成?他昨晚那一节我还历历在目呢,搞得我就够狼狈的了。他现在这个节点上竟提出要喝酒,我的天,这可是大白天呀,就因为挨了半道上杀出来的苗营长一整顿的训斥,心里压抑得很,所以要喝点儿酒解脱解脱,可你这种情况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