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握着老人的手,好半天都没有动。尸体还带着余温,老人安然的神态仿佛只是沉睡。
吴肇珩站在顾心身后,感受着他深沉的悲痛,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惶恐。
牵着顾心的那根风筝线断了,他在没经过顾心同意的情况下,帮他解了约,这份人情,顾心愿不愿意还?
由于没有什么亲人,奶奶的葬礼非常简单,有金特助帮忙,各种手续都很快,不到午饭时间,顾心就捧着骨灰盒回了吴肇珩那儿。
站在门口,顾心有些为难,只得对金特助说:“能不能麻烦您去帮我收拾点换洗衣服出来,我得带着奶奶回老家去。”
金特助看他这般忌讳,道他懂事,却不知顾心只是害怕奶奶知道他为了帮她治病而委身他人,这是极其不光彩的事,哪怕奶奶能够理解,他心底里也不想让老人知道。
金特助很快提着一个旅行袋出来,里头有几套换洗衣服和一些钱。他带着顾心去机场,嘴里却还问:“一定要这么快走么?”
顾心点点头,金特助叹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忐忑起来。吴肇珩在公司里正加班加点,估计是想跟顾心一道走,他现在就把人送走,回头少不了被责备,可是他能怎么办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也不过一枚小卒罢了。
顾心的飞机前脚飞走,吴肇珩的私人飞机就落在停机坪。
赶到机场,吴肇珩看着金特助无助又着急的模样,十分大度地拍拍爱将的肩,体恤道:“他的脾气我了解,辛苦你了,放你一个月年假,好好休息吧。”
第26章
顾心的老家在南方水乡的小镇,吴肇珩紧赶慢赶终于在上海火车站将人截住,拉着顾心上了他的车。顾心一路上都没说话,就是看着奶奶的骨灰盒发呆。
家里头的墓地早就安排好了,顾奶奶一查出这个病就让老朋友偷偷给购置了一块地方,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顾心都不知道,还是去世之后,接到家里老街坊的电话,才晓得奶奶弥留之际就让护工联系了这边的人。
吴肇珩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也是有些佩服的,守了半辈子寡,养大了顾心,还把顾心养的这样好,的确是让人佩服的。他从小见过太多奇葩父母,豪门里的权力倾轧便是血亲也不会放过,反而平常人家的亲情,充满温度,让他心生向往。
到家时正是午后,顾心和奶奶住的老房子是江南乡下的普通小院,庭院不过巴掌大,种满了花草,由于几个月没人伺弄,杂草丛生,没什么生机的样子。顾心推开门,带着吴肇珩往里走。
将奶奶的骨灰放在堂上,顾心找出奶奶没用完的香烛点上,吴肇珩有些尴尬地在一边,想着是不是也给老人上柱香,然而不等他纠结完,顾心就越过他拜访街坊去了。
顾心年纪小,不懂什么风俗,本想尽快入土为安,听了街坊的话才晓得老人家走后,得做法事,要安排守灵,头七还要祭祀,这是礼数,不能少。
顾心求了几个大爷大妈帮忙,找来了熟悉丧礼的长辈,布置了灵堂,吴肇珩也很快加入进来,叫了大酒店送来了外食,小小的院子很快被前来吊唁帮忙的街坊朋友挤得满满当当,吴肇珩脱了外套,手臂上戴了挽纱,对外介绍是顾心的朋友,陪他回来办丧事。
顾心总算透过人群看了他一眼,吴肇珩看他一身孝服俏生生的样子,顿时有些燥热,只得在心里骂自己qín_shòu,这种时候还能精虫淫动。
等事情办得差不多,已经深夜了,顾心得守灵,灵堂里的火盆不能灭,反正顾心也睡不着,便赶着吴肇珩去休息。
吴肇珩关上院门,拉了个蒲团坐在顾心身边,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点,是个很乖的寸头,大概是打算跟着顾心一块儿扶灵的缘故,他只穿一身得体的黑色西服,袖扣和钻表都没戴,乍一看倒像个普通青年,今天很多来帮忙的大妈都旁敲侧击问他的情况,显然是动心思想介绍自家女儿。
顾心烧着纸,低声劝他:“你去休息吧,跑了一天不累么?”
吴肇珩抹了把脸,看着火光,没答话,也没动。
顾心便懒得再劝。
后半夜吴肇珩靠在太师椅上睡着了,顾心起身再点上三炷香,插在奶奶跟前的香炉上,骨灰盒后面放着奶奶的遗像,是她偷偷藏在枕头底下的,临走前交待隔壁住了半辈子的老姐妹,这时候拿出来,是她年轻时候的一张黑白照片,穿着旧式婚纱,笑得很幸福。
顾心没见过奶奶年轻时的样子,这时候看着照片竟然感觉有点陌生。他跪在香案前,低声在心底请求奶奶原谅:“奶奶,我知道这些事情不好,但是我问心无愧,我没做坏事,没动坏主意,他其实是个好人,就是性格跟我不一样,我不能把事情推到他身上的。”
顾心看着熟睡中吴肇珩藏在阴影中的脸,心里有点乱:“奶奶,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不该跟他在一起的,他身边不会有我的位置,我也不想要他给我的生活。可是……可是……”
顾心跪在堂前,双手合十,闭着眼拧紧眉头。
守灵要七天,吴肇珩却待不了那么久,第二天晚上他就不得不走了。临走前,他将先前给顾心的那个电话再次交给他:“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再有瓜葛,但是你的合约在我手里,我不说无谓的话,办完了事就回来,你想休息多久都没问题,不要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