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看聪明人,聪明人能助你成事,也可以坏你的事。”
崔俣声音清冽,语调微缓,笑容神秘。笑完,他起着拉着杨暄,送他送门:“我从不迫人。我之真心,你可仔细考虑斟酌,再做决定。今夜已晚,去休息吧。”
杨暄站在崔俣房间外面,整个人都是懵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一句话能气的他额头冒烟,一句话能抚平他心境,粗鲁又温柔,让他抗拒不了。
平日里的孤傲脾气,在这个人面前竟完全收敛,被如此冒犯,即不愤怒,也不憎恶,只有一点小小的不甘。不甘自己引已为傲的耐性自控消失,不甘有些地方不如这个人。
杨暄虽年少,心志却并不似同龄青涩。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一个人不可能处处出类拔萃,总有一些人,在某些方面比自己优秀,做为太子,他要做的不是比所有人出色,而是怎么用出色的人。
道理他都懂,可面对崔俣,他就是……
手掌轻轻抚在左胸,这里跳动比往日要快。
摇摇头,深呼口气,将胸中莫名情绪散尽,杨暄审视自己,刚刚那番表现,简直丢人之极!有心描补,姿态高冷从容的转身敲门,说‘我信你’,洋洋洒洒倾诉烦恼,一想又太过了,显的自己太急切,一点耐心都没有,更丢人了!
大步回房,心中焦躁难安,上了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生闷气,抓心挠肝的难受。‘不想说’变成‘好想说’,原来这么难受!
杨暄再次握拳,心内发誓,
总有一天,他要崔俣在他面前也如此失控!
……
第二日天还没亮,杨暄就醒了。
他没立刻起床,躺到浑身难受骨头疼,才慢腾腾起来,磨磨蹭蹭的穿衣,洗漱……直到金色阳光洒满院落,看着时间并不早,他才非常不急切的,去找崔俣。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从容大方半点不心急,杨暄甚至精心打理了自己,确保衣整人肃,风度华华,又内敛持重,气质过人。
崔俣的房门开着,灿烂阳光落在门槛,内里隐有茶香传来。
原来不只他一个人心急,崔俣也在等他!
大家都一样嘛!
杨暄顿时开朗,拳抵唇边轻咳一声,信步入内:“我来……”
房间内两人齐齐看他。
一清俊无双,眉心一颗红痣,眸含微笑,一气宇轩昂,满脸讶然。讶然那个,手里还持着茶盅,神态生动,很明显,他正在与对坐之人说话。
“了。”
杨暄板起脸,面无表情。
原来崔俣并不是在等他,而是和谢闻在说话!
他又自作多情了!
脸已经丢了,尴尬无用,杨暄索性走到崔俣身边:“你们在说事?我可是打扰了?”
崔俣摇头:“并没有。”他还很好心的帮杨暄掩饰,指着杨暄对谢闻微笑,“我昨夜与他约好晨起会面,他不知谢兄在。”
谢闻一点也不介意,今日他一早打扰已是冒昧,若论不礼貌,他比杨暄更多。而且正事已经谈完,他心内激荡,正欲告辞一试方才话间思路。
“两位可是想出门逛逛?到长安这么久,崔兄因病一直卧床,未能感受长安好处,倒是可惜,”谢闻饶有兴致的建议,“不若我让舍弟过来,尽尽地主之谊?”
崔俣微笑:“如此多谢。不过并不急于今日,谢兄有事自可去忙,但有所需,我不会客气的。”
“正是!崔兄是舍弟救命恩人,亦是我谢家贵客,万不能客气!”谢闻表达完自己意思,与杨暄庄重不失热情的打了招呼,不急不徐的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离开。
到底是世家子弟,训练有素,只要想,就能让所有人都不尴尬,气氛融融。
只是他在时,气氛愉悦,花团锦簇,他一走,房间顿时安静,落针可闻。
崔俣静了静,将谢闻用过的茶盅收起,重新拿出一只茶盅,倒了杯茶,推到对面,示意杨暄坐过来:“你……”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婢女软侬声音:“崔公子,婢子送羊奶过来了。”
今日晨间似有忙乱,厨下羊奶会准备稍晚,婢女早已为此请过罪。
小老虎一直懒洋洋的趴在床脚,现在似是闻到了味儿,‘嗖’一下蹿过来,扒着崔俣的腿爬到他膝上,“喵嗷喵嗷”的叫着,大眼睛水润润看着好不可怜。
崔俣只好暂时放下和杨暄说话,叫婢女进来。
然后亲自端着羊奶碗,放到桌边,把小老虎抱上去。
小老虎“喵嗷喵嗷”的蹭了蹭崔俣掌心,粘乎乎撒了两句娇,才迫不及待的闷下头,“啪嗒啪嗒”吃了起来。
崔俣这才有空理杨暄:“过来吧。”
杨暄:……
他收拢情绪,黑着脸坐过来。
小老虎瞟到他走近,转了个方向,小屁股对着他,将羊奶碗护了个死紧。
杨暄终于黑脸。
我才不会抢你的东西!
崔俣敏感的意识到杨暄情绪不佳,想到是为什么,心内不由轻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他并未提尴尬之事,也不问杨暄来意,只静静和杨暄对坐品茗,待杨暄茶盅空了,就伸手为其添上一盏。
阳光耀眼,茶香袅袅,水汽氤氲,间或夹杂一点奶味香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