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那抹残阳如同油枯的灯火,很快就熄灭了。看着黑夜笼罩下的雪地,陆震东的思绪飘到了那个雪夜······
一年前,当陆震东嘻嘻哈哈地走出码头后,听到的是一个惊天霹雳的噩耗。他丢下手中的包裹,夺下小厮的马,一路向陆府奔去。马经过闹市,惊扰了街上的行人,碰翻了路边的摊子。路人的抱怨声、摊主的谩骂声,他统统都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回到陆府。
到了门口,看着门上的白绸,悬挂着的白灯笼。陆震东只觉得天转地旋、浑身发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马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府里,更不知道是谁把麻衣孝服穿到了他的身上。
待一切尘埃落定,陆震东跟着容夫人陆氏来到徐州后,已经入冬了。尽管屋里多放了几个火盆,但他还是觉得冷,是那种从心里往外透出的冰冷。躺在床上,看着外面万物凋零的冬天,想再任性一回。偷偷地把丫鬟端来的药倒了,想着索性就这样躺一辈子,等着油尽灯枯那一天。
没想到的是,几天过后,没有喝药的他不但没有病情加重,反倒腿不但有了知觉还能下地走动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眼神阴骛地盯着桌子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暗自咬牙:既然有人不想让我好,我却偏要好好的活着!
只是此时意难平,心中的怨气无法宣泄出来。陆震东看了一眼外面的黑夜,没有惊动任何人,溜出了容府。
冬夜的街上寂静无声,形单只影的陆震东感到异常的寂寞。刺骨的寒风里,他居然找不到替他挡风让他取暖的地方。仰起头呆呆地看着没星星的夜空,眼前却出现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喝着热茶聊天,其乐融融的画面。
脸上的突然冰凉把他惊醒,原来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陆震东抬手抹掉脸上的雪花,却摸到了脸上比雪花还要冷的泪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吸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雪水,戴上一直带在身边的面具,冲进了风雪中。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停在哪里,只是在徐州的街上、屋顶乱窜。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感觉有些累了,他跑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跳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不顾枝桠上的雪,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就那样靠了上去。掏出怀里的酒囊,猛灌了几口,舒服地呼出一口气,那气体在寒风中化成了白雾。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时灌一口酒。
不知过了多久,大树的不远处突然多了一个小身影。陆震东眼神迷离地盯着那个背影,心里暗叹:真是大意了,有人来了都没有发现。
从背影上看,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孩子。只见她蹲下身从篮子里拿出供品摆在了地上,又点上香烛,接着跪在了雪地上,双手合十,嘴里说着什么。具体说什么陆震东没有听到,但他能够感觉到她很伤心,应该是哭了。
是,她是哭了。看到她不停颤抖的后背,陆震东确定了他的猜测。她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和他心里的悲痛产生了共鸣,他不禁对着她的背影看呆了。
“啪!”一声轻响惊到了澜心,她转过头向声源望去。待澜心站到了树下,陆震东才发现自己的酒囊掉了。
澜心拾起雪地上的酒囊,下意识地向树上看去。
果然是个女孩儿。陆震东看着树下的身影,嘴角微翘,说不出心里为什么会有一丝欣喜。树下的女孩儿正仰着头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上犹挂着泪痕,鼻尖通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因为刚才哭过的原因,也许两者都有吧!陆震东暗自想着。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虽然有些红肿,但是眼眸却清澈明亮,宛如一汪秋水。
澜心看着树上的人竟这样肆意地打量着自己,有些恼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看着澜心要走,陆震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留下了。
“干什么?”澜心皱着眉头问道。想起手中的酒囊,向树上一抛,也不管树上的人能否接住。留恋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香烛,转身离开。
“哎!”陆震东接到酒囊,看着澜心要走了,就慌乱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澜心看着陆震东,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看到澜心的动作,陆震东挠挠头,开口解释道:“姑娘,你·······”他神色一顿,怔了一下,突然喊了一声“走!”便不由分说地拽着澜心,几个纵身,躲到了另外一棵树上。
“你······”澜心刚要开口质问,嘴就被人捂住了,只能恼恨地瞪着眼前的面具。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大意了,听到声音后就应该赶紧离开,不像现在无端地卷进是非中来。
陆震东被澜心一瞪,觉得心神一荡,想笑着安慰她不会有事的。可是又觉得这个时候笑不合适,就收敛了笑容,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想笑又不敢笑的傻样儿了。
澜心的眉头皱得很高,暗忖道:莫非遇到了傻子?可是转念一想又觉的不会,虽然看不到他的样貌,但是从眼神来判断,他应该是个正常的人。
一阵衣袂飘过的声音,原来的空地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大概四五十岁,个子不高,腰肩宽阔,从他的举止来看,澜心觉得他应该是个练武之人。他走到香烛前,打量了一番,又沉思着在周围踱着步子,思量着什么。只可惜不断飘落的雪花掩盖住了地上的痕迹,一时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