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没了思考的能力,于是只好忠实地按着命令,继续等待着。他也早没了情绪波动,体会不到诸如无聊、不耐、焦灼之类的心情。甚至当人声越来越近时,他还有心情在一片嘈杂中分辨一下,里头的人到底咽气了没。
巫凡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促使她强撑着一口气。
或许是巫彭毫不留情的抛弃,让她受的打击太大。或许是临死前的一点清明,让她对自己短暂人生中做过的事无比后悔。总之,她始终没有闭上眼。
她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口中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身体越来越冷直到失去了所有知觉。不知哪来的力气,让她艰难无比地抬起手,用手指蘸着鲜血颤颤巍巍地画了一个复杂无比的符。大概是一口心气始终不肯散,这平日里失败率极高的符咒竟然成功了。
它能让人短时间内,回光返照。
像一朵即将开败的花,还流连着想要留下最后的一抹嫣红。
巫凡渐渐地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挣扎着撑了起来。她没有看隔间内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没有管外头站着的凶神,而是直接以手指蘸血,开始在地上写字。
她灵力过人又精力不济,几乎不与外人接触,连巫彭这样疑心病重的人,都完全找不到能猜忌她的点。巫彭所做的大部分事,几乎都有她参与。她知道妖兽们一步步变异到今天的过程,也知道试验中最绝密的配方。
巫凡咬着牙拣最重要的往地上写,写了密密麻麻一整片,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仿佛要裂开一般疼,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堪重负,疼痛让她眼前眩晕,到了最后,几乎都不知自己在写些什么了。
地上的血符一点点黯淡下去,巫凡惦记着守在外头的变异人,竟也一点顾不上害怕,甚至站起身想要出去解决他。她短短的一生,从来都低眉顺目地如一个隐形人般站在巫彭身后,大概从来没这么勇敢过。
脑子里闪过很多种术法,身体却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上。这回,她彻底起不来了。
最后一刻,所有的恩恩怨怨从头脑中褪去,巫凡有些遗憾地想,她还曾期待,有朝一日,病好了,能下山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呢。
现在看来,只有等下辈子了。
她举起一根手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一股灵力波动瞬间传了出去,本已衰弱到极点的心脉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断了。
等附近的神侍循着这股异常的波动找到这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的密室,绞杀正破门而入的变异人,进到隔间内,全都被那一地血书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巫凡留下的讯息,结合着之前老头儿智凭着一点药剂琢磨出的几种解决可能性,都被紧急呈到了神殿中最好的药剂师前。时间太过紧急,每种可能性都不能放过,药库的大门就没关上过,一桶桶的药汁,一包包药粉,一捆捆干草一般的药草都送了出去,有的往下泼洒,有的直接点燃,所有人都在屏声静气地观察效果。
羭次山。
重重大阵已经布下,山洞内到处都是塌陷,巫即避过滚滚落石,以权杖劈开层层阻塞:“快——”
巫礼的大咒正好完成,一瞬间绿光暴涨,如藤蔓一般将不成人形的巫彭缠住,巫盼请来四方神之力,整个天空都暗了一瞬,原本昏暗的山洞中却是灵光暴涨,狂风乍起,又瞬间收拢,全都加到了巫彭身上。整个山洞簌簌而动,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整座山加速下沉,彻底陷入地底只是早晚的事了。无数山石泥土齐齐塌下来,给人一种天崩地裂的错觉。
三巫灰头土脸跌跌撞撞地在勉强开出的甬道中穿行,深一脚浅一脚,身后飞速层层塌陷,几乎淹没到脚后跟。身后的巫彭——或者说三只煞物的混合体,在努力地仰头嘶吼,束缚在他身上的灵光倏然节节寸断。
“收——”三巫一冒头,一堆神侍奋不顾身地冲进去将人扯了出来,负责封印的神侍大神喝道。
丝丝缕缕的烟气从完全塌陷的山洞中探出,然后满山的封印就亮了起来,一圈圈的灵光向中间汇聚,疯狂崩裂的土地慢慢停了下来,仿佛一双看不见的巨手,忽然扼住了崩溃的怪兽的咽喉。
巫彭、鼓、钦的影子不断在下陷的羭次山中显现,封印忽明忽暗,两者似乎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的较量。鼓的凶悍超出巫彭预料,不知哪来的力量支撑着他,这个千万年前的残魂,始终不愿被巫彭吞没。
巫即手中权杖散出耀眼的光芒,巫盼再次请动四方神的灵力,结合着沉沉封印,如一张完全无法抵抗的巨网,铺天盖地地压向羭次山。
巫彭蓦地发出一声沉闷悠长的吼声,所有变异的妖兽们顿了一顿,然后齐齐愈发疯狂地袭向所有能接触到的人类。
饕餮一爪将听到巫彭召唤,飞快扑上来攻击肖衍的变异人拍飞,冲身后大吼一声:“你敢再跟着我,信不信下一爪就是拍在你身上的?!!”
老头儿手中抓着一根长长的树藤,从一颗大树后露出半个脑袋:“嘿嘿嘿嘿……饕餮,亲爱的饕餮,不要这么小气嘛!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老头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不不,两个……”
“滚——闭嘴,你的什么要求我都不会答应的!”饕餮气得浑身毛都要竖起来了,被不死民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阴影再次涌上心头,简直快吐血了。天知道,自从死老头知道他真的是饕餮后,自己跟肖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