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怪,被关宏宇打趴过的小子后来都成了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弟,勾搭过的姑娘好散过后照样还是朋友,连刚见面就抡棒子的老板娘,后来还不是成了包庇通缉犯的同伙——关宏宇有种与生俱来的,把所有人都变成朋友的能力。但关宏峰不同,他从读书时的模范三好学生,到后来温温和和的小警察,再到不苟言笑的传奇支队长,身边走过那么多人,却从来没能留下几个,就好像注定要茕茕独立地走下去。真是半点儿都不科学,他脑子里时常闪过这样的念头,都是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几分钟的时间有那么大差别吗?
关宏峰想笑笑,可稍微使点儿力气,剧痛就像过电般蹿流全身,疼得他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关宏宇吓得比他哆嗦得都狠,慌慌张张地连声问他:“哥你怎么了,我吵着你了,还是哪儿不舒服?”边说边抢着要按呼叫铃。关宏峰哪有他反应快,眼看他把按钮拍下去,摇摇头,到底还是笑了,虚着声音说:“没事儿,躺太久了。”
关宏宇这时候也看出他是伤口疼得厉害,不动声色地拉拉被子,盖住他活动出来的半边肩膀,目光暗了暗却没点破。关宏峰觉得还是有些睁不开眼,像睡过了劲儿的人反而越躺越困,他想拉着关宏宇说:“宏宇,我睡够了,陪我说说话吧!”就像小时候那样,俩男孩儿精力旺盛得没处使,被勒令熄灯睡觉后,还悄悄窝在床上,互相有搭没搭地闲聊。
但还没等关宏峰琢磨好这话怎么说才能不崩人设,关宏宇那头已经喋喋不休地啰嗦起来:“谁说不是,您老都搁这儿躺十天了,可算舍得睁眼瞅瞅你表弟!稍微一等啊,我这就去催大夫过来看看,顺便给周巡打个电话,不能让那老小子太清闲了!”于是关宏峰到嘴的温情话语,绕个圈儿又吞回肚里,出口变成了:“大半夜的折腾什么,人不拿你当二傻子啊!”
关宏宇都跑到门边了,听闻这话猛刹住脚,扭头看空身躺在病床上的关宏峰,料定他从力气到处境都没法拿自己怎么地,笑得那叫个没脸没皮:“哥,我可是你亲弟弟诶,要是个二傻子,那你算啥?”关宏峰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人生少有的被他表弟怼到没话说。简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想气又想笑地琢磨,人还真是不能歇着,躺久了连脑子都锈了。
毕竟刚度过危险期不久,精力和体力都亏空得厉害,等周巡顶着头乱毛赶到医院时,关宏峰已经很不给面子地倒头睡过去了,关宏宇打量着周巡吃瘪的表情,心里舒爽得就差没直接笑出声。周巡自然知道他巴不得自己被消遣,捏着拳头,暗骂这家伙做人不厚道:是,刑警论武力值是跟当过兵的没法比,可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那就欺负人了啊!于是这头针尖那边麦芒,碍着中间隔个养伤的病患,到底没掐起来,只是无声地干瞪眼。
看得出关宏峰是彻底清了,人明白过来,身上伤痛就跟涨潮般拦不住地往外涌,连睡下的时候眉头都紧紧锁着。周巡瞧着就想叹气,心里嘀咕:这搁别人身上开俩洞,能哼哼唧唧不哭出来就算不错的,老关这人啊,憋得太辛苦。想着到底是没忍住冲关宏宇抬抬下巴,小声问:“欸,没给你哥加镇痛泵啊?”关宏宇难得没有脾气地解释:“我哥之前服安眠药,大夫说镇痛的能省就省,只敢压着最低量用。”周巡没再说话,远天已经微微发白,他虚拍着关宏峰露出来输液的那只冰凉的手,默默叹了声,心想真好,总算都过来了。
第13章 (十三)
关宏峰醒来第三天,关宏宇觉得自己又成了表弟。大清早他敲开音素酒吧的门,点名要老板娘给他来杯格兰菲迪。刘音揉着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连妆都没画,从酒架里拎出瓶金色透明的液体,往吧台面上一拍,也没啥好气:“我说你可真行,我这都还没开张呢,就搁这儿伺候您一位大爷了!”关宏宇也不见外,认她说着,自己熟门熟路地找杯子倒酒。
刘音看得新奇,撑着桌台探身打趣:“诶,你哥不是还没好利索么,这就忍不住出来浪了?”说完看关宏宇没接茬,仔细打量两圈,声调稍微降低几度,“哟,还是被亚楠和小饕餮嫌弃了?瞧这一脸的失恋相。”这时的刘音和高亚楠早不知什么时候混成了死党,真正的自己人,默契无间得让关宏宇这个货真价实的“内人”都觉得快被降级成“外人”了。
关宏宇终于舍得从酒杯里拔出头来多看刘音两眼。吧台仅开了盏主灯,昏黄的光亮经镂花玻璃罩折射,映在那张跟他哥一样的脸上,愈发显得像个被抛弃了的委屈巴巴的小奶狗。刘音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姨母笑,对着比自己足足大出个代沟的男人,慈爱得直想顺毛撸。她想了想到底明智地没有动手,只收起戏谑态度,端正问道:“到底怎么了?”
“失恋都没我冤!”关宏宇又喝了口酒,低头看着主灯在理石台面投下的五光十色,咂嘴直念叨,“你说我哥昏迷那阵,我是不是连亲儿子都不管,天天净守着他了,天底下还有比我再亲的弟弟吗?”刘音点头说你确实够意思的,可转念怎么也想不明白,照tom眼下的情况,还能再怎么伤jerry这颗玻璃心。却听那人继续抱怨道:“可他倒好,才醒没三天就开始赶我走了,我有那么不入他眼吗!感情我拿他当亲哥,他拿我当表弟是吧!”
光影无声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