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现在,应该想明白了。”
“我曾无意间落入河中,见水下有条手腕粗的铁索,禁地栏杆上有划痕,百利银庄库房的木箱上有铁环……恐怕,箱子是被串在铁索上,随水流至骆家。而府中下人听见的所谓闹鬼,是将箱子拖出水面时碰撞栏杆的声音。”
骆云笙听罢,面上波澜不惊,拊掌而叹:
“没想到千手魔头,还有这等奇思异想……”
沈无常似料到他会拒不认账,又道:
“你说我空口无凭,却有两样破绽。其一,今晨的柴火浸了水。百利银庄的木箱想必是当作柴火烧毁,你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不惜晾干之后再运往厨房。但此前银庄遇袭,你已收到风声,急着处理掉一切证据,来不及等木板晒干。”
骆云笙闻言冷笑,
“我家柴火如何,与你有什么干系?”
那魔头不紧不慢,又说:
“这第二点破绽,便是碧血琉璃剑明明根本不在骆家,守卫却拼命护着小楼,恐怕楼中有的,只是满箱金银!”
此言一出,那骆云笙忽然惊恐起来,脸色骤变,失声道:
“你怎知碧血琉璃剑不在骆家!”
“故人往事,都是故人往事……”
沈无常幽幽开口,觉得这三年光阴,千转日月,都恍如隔世。
他曾以为大仇将报,自己总会有那么一丝释然,但实际上,当他见到骆云笙的时候,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他的人生已经托付给了复仇,除却杀人偿命,只剩下一无所有的空虚。他忽然不想就这么杀了他,不想知道这前因后果,甚至怨恨起查明真相的自己。
因为他实然,比任何人都明白,
任明月已经死了,无论怎样用鲜血偿还,都再无回转。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幸存者的愧怍,而这愧怍,也业已付出了足够代价,牵扯进了足够无辜。
待仇敌伏诛,他又该何去何从?
没等那魔头想个明白,
骆云笙便狞笑道:
“你若不说,就且永远住嘴!”
言罢,
出剑!
剑光如弯月,清冷,淬冽,纤细而刁钻。
就在这瞬,沈无常蓦地觉出一丝异样——
骆云笙武功不如自己,怎会贸然出手?
另一厢,骆家别院
顾小公子好不容易从那絮絮叨叨的人群中解脱出来,心里惦记着那魔头,匆忙带了早饭去赔罪。
一开门,却没见半个人影,只有书信一封。
信上将骆家与百利银庄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顾fēng_liú看罢,知道那魔头恐是兴师问罪去了,一脸子无奈。
但凭沈无常的武功,顾fēng_liú是不担心安危的,正打算暗中使个伎俩支开守卫,走了两步,却猛然心底里打了个突。
骆云笙既然能够装出那么一副莽撞模样,
想必心思极细,做事极滴水不漏。
隐藏了三年之久的秘密,府上人来人往也毫无知觉,如今被他就这样拆穿了,
未免太容易,太顺遂,太疏忽……
禁地小楼,河边栏杆,箱子木板,
难道都是提前布下的圈套?
可骆云笙究竟为何要自毁长城,暴露身份?
不得解,但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在顾fēng_liú心中,他忽然觉得这骆家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内里却有十二分的波诡云谲。他与沈无常之前探听到的,或许不过冰山一角,而剩下的,才是真正,
致命的杀机!
“锵!”
金铁相鸣,四溅开火光如流星。
沈无常使一把龙鳞匕首,格下骆云笙刺来的长剑,左手趁势打出一枚透骨长钉。不等那骆家少主变招反击,便倒纵身形,退出三丈开外。
骆云笙挥剑抵挡,见沈无常负手而立,不敢妄动,只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魔头。
沈无常也看着他,但目光里无悲无喜,似一尊亘古石像,深邃而沧桑。
那骆家少主见他沉默不语,忽有些心虚,道: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沈无常沉默半晌,哑声说:
“十恶不赦之人,本就不需要原因。”
骆云笙闻言耸然动容,他从前只知那魔头杀人一个不留,如今却发现,这等心狠手辣并非只对他人而已。暗道这人昔年号称“四冷公子”果然没有假的,那“冷眼冷面,冷心冷情”也绝非空话一句。
“你……”
沈无常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龙鳞匕首掷出,尔后又摸出六把精铁飞镖,一线破风。
骆云笙手挽剑花,想截住飞刀去路,却不料那魔头出手霸道无比,登时如剑挑千钧一般,直震得虎口发麻。他心下大骇,慌忙剑尖一指,将匕首引落在地,方要提剑直刺,却见那六枚精铁飞镖杀到,暗道不好,脚下急踩八卦九宫,挂破一只袍袖,好歹是堪堪避过。沈无常却不等他喘息,一掠而起,施展那独步天下的踏雪轻功,乱鸦铁扇直取他咽喉命脉。骆云笙侧身闪避,冷不防一点寒芒自右耳擦过,若他身法再快上分毫,便要将那头颅打个对穿。这手暗器发得快绝天下又悄无声息,且那魔头竟能一心二用,双手配合巧妙无间,实在令人胆寒。
骆云笙见状,急退数步,他身手并不弱,心思更是灵巧,但在沈无常面前却占不得一丝上风。那魔头步步紧逼,铁扇与飞镖纷至沓来,令人眼花缭乱,三十招之内竟不容他递出一剑。
沈无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