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如今……
到底还是自心底里生出些恐惧,
纵他是千手魔头也好,四冷公子也罢,终究是个凡人,终究害怕有朝一日身死魂归,无人落泪,无人收葬。
“你看什么?”
顾fēng_liú竟然醒着,见那魔头盯着他发愣,温柔一笑。
沈无常闻言别开眼睛,转身背对,不再说话,只露出一段苍白的肩背脖颈。
顾小公子见了,似有所感,伸手复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如同要按进胸膛一样,低声道:
“我不会走的,今日,明日,将来永远,都不会走的。”
他那声音醇厚如陈年美酒,一字一句都逸散起醉人的芬芳。沈无常听那声声入耳,心头一震,好像风雪中喝了口热茶般,五脏六腑都刹那间温暖起来。
顾fēng_liú见他没有回话,也不再多言,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
“你且等着,我去问问时辰,再带些吃的来。”
言罢,便翻身下床,去地上捡那昨晚扔下的中衣了。
沈无常忽瞥见他背后一片指甲抓出的红痕,似被火烧般垂下了眼睛,脸上红了红,所幸旋即扭过头去,未让顾小公子发觉。
顾fēng_liú收拾完了便走出门去,见院子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他随手拉住一个,问:
“这是怎么了?”
“当家的突然让打扫院子,至于原因,可就谁也不知道喽!”
答话的是个看门的老伯,六十开外年纪,花白着眉毛胡子。
“原来如此……“顾fēng_liú闻言沉吟片刻,忽又道:
”这说来惭愧,我睡过了头,误了饭点。借问一句,府中可有些吃食不曾?”
顾fēng_liú人长得俊俏,话也说得俊俏,直把那老伯哄得眉开眼笑,连声道:
“我带你去厨房,带你去厨房……让那些厨子给你做饭吃。”
顾小公子听罢,忙不迭道谢,跟在那老伯身后。他穿过一道垂花门,一条抄手游廊,又往西走了约莫盏茶时间,见几间矮房立在了眼前。
那老伯对着门内吆喝:
“张胖子,出来给这位公子弄些吃的!”
话音刚落,门中走出个高大男人。他三十上下年纪,膀大腰圆,络腮胡,小眼睛,咧嘴笑得灿烂,模样倒不觉讨厌。
“这位公子,早点都送出去啦,现做就只有鸡丝粥,云吞面,丸子鲜汤……”
他一口气报上了十几个菜名。
顾小公子闻言苦笑,
“随意弄几样就好,只是要做两份。”
那厨子也不恼,把雪白的汗巾往肩上一甩,笑道:
“那就做几样拿手的与您尝尝!”
顾fēng_liú点头,他小时候好歹念过几年“之乎者也”,知道“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不愿过去瞎凑合,只在门前抱着胳膊出神。
骆家今日确实繁忙,丫鬟小厮进进出出的搬东西、除蛛网、掸灰尘。
忽有两个彪形大汉,一前一后,抬着口雕花铁皮箱子走过门前。那箱子少说也有百八十斤重,二人却健步如飞,好像手上拎着的是一团棉花。
好轻功!
正当顾fēng_liú暗自赞叹之时,
一个绿衫姑娘施施然迎面走来,
她双手拎着食盒,脚下踩着碎步,却突然一声惊呼,撞到了前方那人的胳膊。
那大汉猛地手一松,面色发白,额角冷汗,却又不动声色地矮身接回了箱子。
这一切说来麻烦,实际不过瞬息之间,身边众人只当他是抬累了歇歇手。
但顾fēng_liú却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些许狐疑。
就在这时,厨房门中飘出一股诱人香气。
张胖子手托一个木托盘,大步走出来,说:
“公子,是差人送到院里,还是您带回去?”
“我自己拿回去就好……”
顾fēng_liú言罢双手接过,向他道谢后,转身出了院门。
低头一瞥,看似漫不经心,
却见门前,那大汉方才松手的地方,
赫然有几滴殷红的鲜血。
顾小公子心中一凉,
忽然有些不安。
别苑里,沈无常穿着那件暗紫色长袍,正沏好了一壶明前龙井。
那刀客转过屏风,将托盘往八仙桌上一放,笑说:
“你生长在关外,倒会煮江南的茶?”
沈无常低垂眉眼,给他倒了一杯,幽幽道:
“师父教的。”
“不说这些,快尝尝这骆家厨子的手艺!”
沈无常抬眼,见桌上五花八门,各色小吃摆得满满当当,一皱眉,
“你这哪是吃早点,分明要过年。”
顾小公子闻言,故作惊慌,
“这才十月未到,你就要过年么?”
“瞎贫。”
沈无常甩下两个字,伸手端起一碗素面,慢慢地吃着。
顾fēng_liú一笑,看他眉眼间蒸腾起白茫茫雾气,忽然说:
“我今天在厨房门口,见府中有个家丁武功不错,左臂带伤。”
沈无常闻言一怔,
“那又怎样?”
“昨晚我杀退了前来支援的黑衣人,其中一人,伤在左臂……”
那魔头听罢神色一凛,道:
“该不是你误会了?”
“那人受了伤,却要装作无碍,恐怕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不可告人。还有……”
“还有什么?”
“我之前听人议论,说骆家禁地闹鬼,时常会传出巨大的响声来。”
那魔头挑眉,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