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庄。
沈无常蒙着面,只露出一对清冷的凤眼,在月下如刀似星。他忽然一顿脚步,抬手让顾fēng_liú停下,轻声呢喃:“有血的味道。”
顾fēng_liú面罩寒霜,“难道说吴家人躲得是——”
没等他说完,那魔头就祭起轻功,身形一纵,滑出三丈多远,只余下声音飘飘渺渺,
“恐怕已经晚了。”
顾小公子长刀出鞘,连忙跟上去,跃上房檐,只见庭院里鲜血横流,一副修罗景象。
那开到极致的荼蘼散发出浓郁而香甜的气息,在夜雾里将凋未凋,醉酒似的狂迷,混在血腥气里又透着十二分诡异。月光照在死寂的庭院里,照得鲜血发亮,照得灯火疏离,照得生生死死都斑驳不清。
地上横七竖八,胖瘦高矮,男女老少,最后不过是一注颈血,一腔浊气。
沈无常静静看着,脸上无悲无喜,这人就好像是铁打的一样,任你离合悲欢都依旧岿然不动。
顾小公子却看不下去了,问他:“你就不会难受么?”
“生死无常,有什么好难受的。”
“这些人,也不是个个都该死。”
“没有人是该死的……”沈无常幽幽一叹,
“纵然十恶不赦如我,却也依旧活着。”
顾fēng_liú还想说什么,却猛地被他掩了嘴。
不远处,几个黑衣人翻进院子,悄无声息,四处搜寻查找。
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忽然说:“你把那牌子落在了哪里?”
另一个说:“我也不知道,怕是一不小心……”
“赶紧找回来,若被人发现,主人必然饶不了你!”
沈无常偷偷觑着,心说这杀手结队而行,来头肯定不小。他放下那掩着顾fēng_liú的手,向他使了个眼色,幽幽说:“顾小公子,你不是要行侠仗义么?等他们东西到手,你两个,我两个,可好?”
顾fēng_liú与他挨得极近,听他压低的声音里有一丝丝沙哑醇厚,忽然揽过他的肩膀,贴在那人耳边,道:
“甚好。”
不远处,四个黑衣人已分散开去。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忽然一人举高了手,
“找到了!”
这三个字如一声号令,沈无常猝然发难,一点寒芒如流星坠地般飞向那人咽喉要害。那淬冽、冷澈的刃尖光辉,宛如他手中脱飞的晶莹玉牌。
那人维持着举手的姿势,猛地身子一软,断了呼吸。
而就在出手的一瞬,那魔头已如鬼魅般掠了出去,他似乎从不怀疑自己是否会一击落空,抬手出招都向来没有余地。此刻他这一纵,身形快如风驰电掣,飞身就去夺那人手中的东西。
不料剩下的三人也是久经江湖,这变故起得突然至极却也不慌不乱,迅速集结摆阵,宝剑出鞘,剑光如网如雨,密不透风。
“好阵法!”沈无常笑道,“啪”地一声抖开铁扇,架开迎面长剑,脚踏九宫来到阵中。
顾fēng_liú见他入阵,少不了提心吊胆,不敢再将热闹看下去,一拔身形,跃入庭中。
却见沈无常对战三人丝毫不露败象,那乱鸦铁扇已如一片黑影缠绕,令人眼花缭乱,刹那间就变幻了七个招式。
那三人虽是练剑已久,却从未见过如此强敌,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招式变化得如此之快,如此得心应手,不禁心生畏惧,渐渐没了章法。
顾fēng_liú眼见一个破绽,忽然将长刀掷出,刀光如匹练白虹,不偏不倚刺透那人胸膛。三人缺了一人,沈无常压力顿轻,嘴角挂起一抹鬼气森森的狞笑。他右手一式星离月会划破一人脖颈,左手打出一支透骨长钉,取另一人眉心。
他出手快绝天下,说来麻烦,其实也就一瞬之间。
顾小公子见他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扇与暗器,右手与左手,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心有二用。而那人一袭绀蓝衣衫,袍袖翻卷,立于鲜血朱华摇曳之中,令人不禁暗道这明明是杀人的手法却竟百看不厌。
“好功夫!”
沈无常听似未听,走过去,径自从那死人手里掰下玉牌——
玉牌上,正面一个鬼首,反面写着“乙六”二字。
“你认得么?”
顾fēng_liú闻言接过去,反复看了看,道:
“昆仑玉,江南雕工,别的就没了。”
“你怎么还知道这些?”
“建康顾家也不是浪得虚名……”
“我是关外人,就连虚名都从未听过的。”那魔头一挑眉,又道:
“此处尸横遍地,若被人看见,百口莫辩,不如回城中再做计议。”
顾小公子见东方破晓,料想久留必定生变,忙施展轻功,不敢眷恋。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第十章提要的时候失了智,把“入关”写成了“出关”……(跪
☆、谢惊鸿
沈无常的衣服上染着血,却因听了之前顾小公子的话,不敢惊动旁人,只拿冷水草草洗了。之后散头发,扯被子,一气呵成,倒头就睡。
顾小公子苦笑着守在床边,他半个时辰前还站在吴家庄的血海里,眼见着庭内横七竖八,断头离首,似修罗地狱。如今那客栈上房中的熏香暖榻,罗帐金钩,于他都恍恍惚惚,好像梦境。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做的心肠,自己换了一身衣服都散不开的血腥滋味,在那人身上竟如飘渺浮尘,可以随手掸去。
顾fēng_liú皱着眉头,他不害怕沈无常杀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