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吼呜——”
一脸暴躁地指指外头又露出有点发怒瞪眼的表情,母狨显然是听到了河伯和秦艽之间刚刚发生的对话, 所以这才这么着急地跟进来想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
而见秦艽此刻的神情其实还算正常, 甚至还懒洋洋地主动招手示意自己坐到他身边去,一身花裙子的母狨先是表情烦躁地抓着头怪叫了一声, 随后才听话地跑到秦艽身边来又气哼哼地原地蹲下不吭声了。
“吃糖吗?”
秦艽的忽然出声让母狨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见自家说话做事总是让人摸不透的主人说完这话就真的从袖子里掏了两块类似花生小酥糖的东西递给自己, 母狨先是表情纠结地接过来小心闻了闻,随后才听到身旁的秦艽神情懒散地开口道,
“赤水乡下那个水草婆婆前段时间托人送到祟殿来的,听说直到现在她还喜欢用这些狗都不会吃的破糖哄骗小孩子跳下河去陪她……你还记得她吗?”
“吼吼!!”
被秦艽这么一说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母狨陪伴在秦艽身边多年, 最艰难黑暗的日子也大多是一起在祟界度过的, 自然就对他从前的有些事都一清二楚,而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过了会儿抬手抚弄了眉梢的秦艽才复又出声道,
“恩,是她, 我当年因为饥饿偷了她的东西,她也给了我好一顿毒打,但搞到最后,她却每年都会给我寄上这么一包,因为只有我这种天生一颗糖也没有的人才不会嫌弃她手艺差,甚至当做宝贝一样哪怕被活活打死也要全部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吃个精光。”
秦艽这么说着似乎是有些诡异地笑了,表情有点茫然的母狨一时间只觉得自家主人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但具体究竟哪儿不对劲她却也说不清楚,而紧接着,她便听到整个人都显得怪怪的秦艽用手指抚弄着自己心口空荡荡的位置又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气慢悠悠道,
“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在旁人的眼里,我其实连只拿那一颗糖的资格也没有,哪怕只是想想,都是自私,都是愚蠢,更是自不量力,祖龙那个老东西,他身边的那些朋友甚至是河伯之流都觉得我是高攀了他,总有一天我都会和他不得善终,可其实仔细想想,河伯他们说的倒也没错,我这段时间确实是有点忘乎所以了……”
“……”
“如果我和他一辈子都能呆在三身国那样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倒也就罢了,可到头来我和他都逃不开这种一辈子要被别人评价和干预的人生……他或许能做到云淡风轻全不在乎,可是我这样心胸狭隘听不得一点别人说我坏话的人却是实在做不到……做个好人真的太累了,为了一个人去做一个好人更是不知所谓,明明那些人一方面恨不得把我踩进泥里,另一方面却还是要求我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什么好人,甚至是尽心尽力地去如了他们所有人的意,这样的事情我要是都忍了下来,那我一辈子是不是就只能成为这样不断忍让甚至是任由人去教我如何做的人了?”
“……”
这话说的就有点尖锐了,哪怕是母狨其实还是听不明白秦艽在说什么,她也能感觉到自家从小到大脾气性格一直都很偏激差劲的主人这次是真的发火了。
而正在她慌手慌脚地想着现在去人间找找晋衡是不是会有用时,整个人都显得阴阳怪气的秦艽却已经扯了扯嘴角又用恐怖而阴森的声音盯着她开了口。
“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跑到人间去多嘴多舌些什么,接下来几天就和和河伯他们一起去赤水沼泽地帮水草老太婆挖莲藕,不挖够两万斤我是不会再允许他们回祟殿来的,听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吗,狨?”
母狨:“……”
总共没正常两个礼拜,就被河伯他们今天这么一刺激又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放开手发完一通火简直神清气爽的秦祟君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嚣张肆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根本就不用通知任何人的时候,那些明明他最痛恨最讨厌,却还是要一遍遍去为了某个人某个事而妥协退让所带来的烦躁感和暴怒感也终于是往下消退了一些。
他终于不用再去想自己做些什么会不会让人觉得不正确,不喜欢,事实上在他开始学会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放在压根和对方不公平的位置上。
可恰恰也是他曾经最厌恶的东西,被人踩在头上的羞辱,被人瞧不起的恨意,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他好不容易踩着一地的骨头和鲜血一点点熬出头来了,难道就因为被那多管闲事的老东西折断了龙角,难道就因为他真的爱上了那个人,就一定要去做这些他根本不喜欢的改变吗?
“不肖子孙!死到临头,你竟然还是死不悔改?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知错……呵,您倒是告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杀人是错?作恶是错?我就是杀他百人千人,杀光我厌恶之人在我眼里这都不是错,难道就因为您觉得这是错,便也要我跟着认同您吗?”
“狂妄之徒!满口胡言不知悔改!凭你这样的东西怎配为龙!今日我便断了你这一双龙角,让你生生世世在沼泽地里想想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多年前那场伴随着惊雷的大雨中发生的那一幕仿佛历历在目,那时至死都不愿意向那高高在上的老祖宗跪下的不肖子孙如今看似已经被时间磨光了锐气,但显然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