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陆修泽哭笑不得,没想到闻景耍起赖来是什么话都好意思说,竟还有脸把自己当作小孩子。不过念及这小鬼自己好歹养了十年,而他耍赖装嫩时的脸还是很可爱的,于是出乎对美色的爱护,陆修泽松口道,“你都这般说了,我陪你下山便是。”
闻景欢呼起来,整张脸都被点亮了,蹦跶着就要下山。
陆修泽道:“等等,还要收拾衣物。”
闻景拉住陆修泽往山下跑去:“别管啦!师弟有钱!”
陆修泽笑着摇头。
下山路上,因为有个兴致高昂的闻景,气氛欢呼热烈,让看到的旁人都不由得露出微笑,但冷不丁的,一直沉默的系统道:“真是残忍啊,啧啧,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说,要是你那好师弟知道,你这次出门是打算直接破门而出,一去不回……那该有多伤心啊。”
半年再回吗?
不,此次一去,怕是多年都不会再见了。
十年前,陆修泽就有破门而去的打算,虽然闻景的突兀出现,叫陆修泽将这念头搁置了十年,可这个念头却从未从陆修泽的脑子里消失。
经过今天同贯日真君的这一遭后,陆修泽离去的念头又起,心中更是已经开始琢磨着离去的时机,恰逢闻景相邀下山,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吧?
经此一别,下次相见,大概就是敌人了。
但……闻景该有多伤心?
原本想要邀去家中招待的师兄,竟趁此时机叛门而出……当他离开后,闻景会有多伤心?
陆修泽没有回答,没有去想,只是看着身前的闻景,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第9章 路途(一)
择日宗的山下,是飞浪江。
虽名为“江”,但其水流之湍急,河床之广阔,远非其他的河流能及,更不是凡人能够渡过的,甚至连靠近河畔都有性命之危,因此飞浪江在凡人们的口中,有个更贴切也更可怕的名字——吞骨江。
择日宗的大门,便朝向吞骨江,若是凡人过不了吞骨江,那么他们连上山拜师的资格都没有。
当闻景陆修泽二人还在择日宗的半山腰时,吞骨江水流那暴躁咆哮的声音就已在耳畔,当二人来到河畔时,吞骨江的激流声便达到了顶端,就像是有骇人的凶兽在河底时时刻刻嘶吼着,骇人非常。
闻景站在河畔,神色有些感慨,道:“当年我从河那边被带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得等到爹娘头发斑白的时候,才能回家看看他们。”
无论是择日宗,还是其他的宗门,对于门下弟子的要求都十分严格,虽然从不禁止他们联系自己在凡间的亲人,但想要同自己亲人见面的话,也只有在他们学有所成,在外行走时不会丢了自己师门的脸的时候,才会被放下山。
但这个时候,他们的亲人却往往已经死了。
所以很多时候,送自己子女求仙的父母,往往是抱着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心思去的。纵使心中再有不舍,但只要子女能够被仙长看中,成为仙门中人,那长生不老或许就是指日可期的吧?如过子女能够更争气一些,成为得道高人,那么庇护一个家族百年千年,也不是难事吧?
“有时候想想,觉得我也是很不孝。”闻景轻声说着,“爹娘从一开始就只求我一生平安。”
世上绝大部分主动送子女求仙的父母,都是心有所求。但闻家在豫国是何等显赫?闻景作为闻家幼子,自出生就受尽宠爱,他的父母简直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只求他安康喜乐,无忧无虑地过了这一生,又怎么忍心将他送入仙门,此生再难相见?
“但我偏偏要来。”
闻景的声音,在河流的咆哮声下显得细不可闻,可以陆修泽的耳力,自然不会漏过。
陆修泽偏头看他,想起了闻景十年前的话。
“若不能达成心中所愿,就算与天同寿,又有何欢?”陆修泽道。
闻景诧异看了陆修泽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师兄还记得啊。”
陆修泽微微一笑。
闻景又望向了那湍急的吞骨江,思绪飘远:“说起来,我娘倒是跟我说过,我刚出生的时候,可是奇怪得紧,所有见着我的人,都觉得我应该是有仙缘的。但我爹娘却不愿叫我离家,所以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起仙人的事,更不许别人提……在六岁之前,我是不知道世上除了武师之外,还有‘仙师’的。”
陆修泽道:“哦?”
闻景道:“其实更小的时候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爹娘也不肯跟我说,我只记得,在我六岁的那天,我带着小厮出门,然后……”
然后……他遇见了仙人。
手段通天的仙人——至少那个时候,闻景以为那是仙人。
毕竟展现在年幼的闻景面前的,是多么神秘莫测、多么引人向往的力量啊!
当那个“仙人”用剑指向天时,天昏地暗,暗雷阵阵,当他的剑落下时,狂风暴雨也随之降落在大地上,昏暗的雷云和狂烈的大雨,弥漫了整个豫国,也救下了整个豫国。
那正是豫国干旱的第二年。那一年,饿殍遍野,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