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天牢之外,映碧宫中,刘杳拦住一个宫女正冷声盘问。
“你说什么?!宁紫玉带走了纳兰王爷?什么时候的事!!?带到哪里去了!!?”
其实,刘杳在宁紫玉走后没多久就醒了,他醒来之后,看见一个年近花甲的御医样的老者守在自己的身边。这名老御医看见自己醒了似乎笑了笑,又不禁松了口气,边开着方子,边为自己解释原因。
“刘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年深日久的,有些病根在身体里落下了,只要好好静养,不日便可康复。”
老御医受宁紫玉命令,不能把他身中奇毒的事告知刘杳本人,以免他心中不安。
刘杳这时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把他说的话当话,应付性的接过方子,乍眼一看,便看到丹参、川穹、冰片与五味子几种药材,登时便觉得心下咯噔了几下,然后呼吸也开始慢慢地紧张困难起来。
这些都是解毒的药材,刘杳以前跟过刘挽几年,是以知道一些。
“这些可都是解毒的药材,难道我是中了毒?”刘杳觉得自己的胸口,跳得很快,很难缓过来气。
那老御医面色上一个尴尬,然后飞快地答了答,咳了一声,目光也一直看着别处。
“这些虽然是解毒的药材,但也有缓解疲劳的疗效,公子无须挂怀。公子只是劳累过度罢了,修养几日便会好了。”
刘杳闻言嗯了一声,没再多想,他左右看看,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从醒前的那间客栈,回到了这所偌大的映碧皇宫。
而这里,好似是宁紫玉的寝殿。
他回想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像想清楚了,却也好像怎么都想不清。
他脑子里转了一个弯儿,几次掠过纳兰迟诺在对他说话的身影,可还没一眨眼,又不期然地回到了今早他睁开眼时看到宁紫玉的情景。
刘杳心里“轰”的一声,一时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但却没由来得堵得慌。
为什么……为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邵夕”,早该已在自己的心里死了吧,不是吗?
刘杳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胸口的手,不知是该紧紧按住,还是死死抓住,总之犹豫着犹豫着,迟疑着迟疑着,便又松懈地散了力气,放了手。
“刘公子?刘公子?”
刘杳被老大夫的声音又叫得回了神,这才一拱手,从床上起来,谢过,准备起身回去。
“公子这样回去,怕下官不好交代啊。”
“我又不是他映碧的人,没什么不好交代的。”刘杳静了静,心里颇有些不耐烦,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心里除了再无生机的绝望和幻灭以外,第一次,又生出别的情愫。
也许是这些年过得太静了,静得他几乎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动力。也几乎忘记了,心脏在胸口之内,这般活生生地剧烈跳动的感受。
他想起那人按着自己的肩膀逼迫自己承认自己就是叶邵夕,他想起自己的激动,自己的拒绝,想起二人的争吵与纠缠,想起曾经那种熟悉的因那人而心痛的感受。
刘杳闭了闭眼,他低下头,默默地闭上了眼,又睁开,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纹络,发了好大一会儿的呆,才和那大夫拘礼告别。
“刘公子不必感谢下官,按时服药,一定要保重身体,便是对下官最好的感谢了。”
这一席话,那老大夫说得连连摇头,明摆着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堂堂的皇帝陛下亲自施威下来,谁敢皱一皱眉头,咧一咧嘴角,那后果,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人头落地,就能担待得起得了。虽说皇上要对刘公子隐瞒病情,又一再叮嘱自己不能说破,但长此以往,纸又哪里能包得住火?刘公子终于有一天,还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而皇上再逼真的瞒骗,最后也还是要走到山穷水尽,无复明路,又是何必?
这老大夫在心里如此想,不过他不是宁紫玉,更不是叶邵夕,当然不会明白,宁紫玉在知道这则消息的时候,心里第一句想的是,他不要邵夕,连再次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
这是一种执着,也是一种信念。只要深入了解叶邵夕的人都知道,他不怕死,也不在乎到底活得是长是短,可是,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已身有急症的话,那恐怕也只会不长不短地苦笑一声,想着如斯正好。
人死之后,万事皆空,一了百了,如此正好。
宁紫玉最怕他会生出这种情绪,因此才选择欺骗。
打破一个人活下去的信念,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宁紫玉曾经打破过他一次,那么现在,他不要老天再来打破一次!
现在,牵不住他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宁紫玉只有选择把他保护得好好的,让他活在自以为舒服的世界中,然后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无疑是最好。
心事万千,谁与共论,左思右想,还是只得将这腔秘密严守下去,即使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说出来!
宁紫玉的心事无人知晓,在世人都以为这只是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君王一时之念的时候,却不想,他一守这个秘密,就守到了死,守到了生,守到了沧海变桑田,守到了破镜两难圆。
不过,所有这些,则都是后话,至于宁紫玉心底的秘密,他不说,当然也就更无有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