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怒离幽,苗疆大军必将倾巢来犯,如今的映碧内患不断,外患频频,若苗疆一支声名赫赫的毒军压境,映碧能撑得了多久?而他一心一意地想要守护那人,又不知,能守护得了多久?
如今的宁紫玉,做这决定却是很快,然而却不知,他日,待到离幽联合着君赢冽大军兵临城下大军压境之时,那时的他,又会作何感想?
为了叶邵夕能够与君赢冽兄弟相认,得罪离幽,宁紫玉实在是走了一步太好的棋,奈何他兄弟二人根本就不领情,以至于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下场。
宁紫玉这样的人,即便路到尽头,木已成舟,也不会让自己输得太狼狈太惨。只是不知,那时的天,对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可否算是铺天盖地地黑下来了?
而这一切兜转,是谁伤了谁,又是谁被谁伤了,终是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邵夕,你不知,我宁愿自己死在你的手上,也不愿你死在别人手中……”
不知过去多久,却听怔忡在月下之人突然说。
有人掐指一算,便能料得到自己的终局,只是不知道宁紫玉他是不是这一种,能不能够算得出自己的生死会在哪一天。
又不知过去多久,才见他终于缓步,走到熟睡的那人身边。
沉睡中的人像是冷得厉害,侧身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发着抖。
宁紫玉见状,忙轻手轻脚地将他揽住。
他不困,只觉得怀中人的睡颜,就像是看上一辈子都看不够的,更何况,他还没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夜半的时候,叶邵夕抽筋盗汗的情况很严重,同时,那人又仿佛做了什么噩梦,蜷缩着身体在宁紫玉怀中颤抖着嘴唇叫了一声“熠铭”。
宁紫玉听罢一震,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唯有将他揽得更紧了,然而手指却仿佛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熠铭,林熠铭。这个从来不曾存在于现实中的人物。
这样一想,邵夕当初爱上的,究竟是他假扮之后的林熠铭,还是他,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存在于世间的宁紫玉?
宁紫玉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笑。他忽然又觉得,说不定,那人嵌在心上的,从来都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林熠铭,而并非自己这个终日玩弄权术,涂炭生灵从不眨眼的宁紫玉。
林熠铭的三言两语,走进了邵夕心里,而他宁紫玉从今之后一心为他,想必终日,也只能徘徊在他的心门之外打转。
其实走进又如何,被狠狠地拒之门外又如何?宁紫玉转念一想,忽然又想大笑。
他只一心想要怀中的这人安好,便好了。再没有什么比怀中的这人现世安稳更重要。
宁紫玉打定主意,垂眸看到怀中的这人紧皱着眉宇,颇有些不安的睡颜,便忍不住让自己的气息靠近,轻轻地吻在他的额畔。
“我可以保护你……相信我……邵夕……林熠铭做不到的……宁紫玉却可以做到……谁伤了你,我便可以去伤谁,谁害了你,我便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邵夕,所有这些,我不希望你理解,只希望你日后见了,不要因为你的至亲兄弟死在我手上而心碎……你想必不知,如今宁紫玉最舍不得的,便是一个名唤叶邵夕的人心碎……”
世人有句话,说得真好,他们说,不奢求多少爱,便不会生出多少怨。宁紫玉步步算计,一步步行来,得罪离幽,触怒君赢冽,这早在他计算范围之内。生擒肖烜,必然惹来离幽大怒,而若一旦使君赢冽和邵夕兄弟相认,想那性情中人如君赢冽,又如何原谅得了他曾经对邵夕的所作所为?只怕两军合纵,联合起来对付他宁紫玉一人,也不是不无可能之事。
既然明知自己的终局如此,那么自己不论做出什么,付出多少,终是没有想过要求得邵夕原谅的。同样,他也不会求得他的爱,不那么贪心,想必就再不会生出那许多的怨了。
夜晚的风,吹得正紧,冷飕飕地直贯人的襟口。
天上的月,亮得正浓,冷冰冰地普照着林间的大地。
林间的寒螀,叫得正欢,一声接过一声去,惨戚戚地哀鸣着这时代悲风。
不知过去多久,宁紫玉就这样揽着叶邵夕,他从来没有想过,怀中之人也可有这样一日,在自己怀中沉睡至此,安静如斯。
毕竟是露宿野外,到底不舒服,不知道过去多久,宁紫玉只觉得怀中人的呼吸变浅了,看样子是有要醒来的征兆。
他见状,慌忙起身,也不拿自己盖在叶邵夕身上的披风,转身便要走。可走了两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掉头回来。
要是让邵夕醒来看见自己该在他身上的披风,恐怕那人会知道自己就在附近,若是他气着了,对腹中的胎儿不利,这该怎么办。
宁紫玉犹豫再三,寻思良久,心里有了主意。他将自己盖在那人身上的披风提起,收回手中。
一旁,篝火中的树枝快被燃尽了,宁紫玉转回林间,捡了一大堆的树枝来,添柴加薪,又为身畔之人生起一堆篝火来。有篝火取暖,想必他醒来之时,也不会那么冷了吧。
宁紫玉弄好了一切,趁着眼中人将醒未醒之际,转身离去,令自己的身影隐在林间,消失于一轮明月之中。
不过一会儿,叶邵夕果然醒了。他醒来,看见一旁正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