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主意,何必要多此一举?
孔仲令心里很不是滋味,衍圣公既然打算举荐族长备选。绕过他去选孔之川是什么意思?论亲近,他这一脉才是从京城孔家分出去的嫡支。逢年过节,他也没少给衍圣公追节礼。
怎么一遇到好事,都轮不到他头上?想想为了一个监试官的位子,他被宰了两万两银子,就觉得痛惜不已。
孔仲令都快奔四了,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娶了两任妻子,纳了七房妾,肚子都没有消息。孔仲令在子嗣上得不到回报,却不愿意瞧大夫。索性自暴自弃,流连花丛,广为撒种。
因孔家族长的长子,历年来都担任着乡试监试官一职。孔仲令当年因为无子的原因,输给现任孔家族长。可现在让个比他小的毛头小子接任孔家族长?
孔仲令越想越觉得窝火。
性情狭隘的人不适合交朋友,孔仲令家学不差,就是一生太过不顺。又在子嗣面前一直在人前抬不起头,所以一直想在其他事上做出成绩,让众人羡艳。
可孔家这一脉,到父亲这一辈就开始式微。孔仲令与族长之位失之交臂后,前途更是一片晦暗。几度想去从商,却又拉不下身份。
孔仲令很不喜欢章年卿,看到他第一眼就不喜欢。不仅仅是因为章年卿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而是章年卿这样的人,注定在哪都是不讨人喜欢的。诚然,他年少有为,十四岁中解元十五岁中状元,未及弱冠已经在翰林院打滚三年,还在刑部任事过。
金榜题名,娇妻美眷。他的存在,就是在刺痛着每个人。
大器晚成的,想着年轻时的苦难,再看着他如今的风光,心里未免不快。一事无成的,看着他更觉刺眼伤神。
章年卿年轻气盛,锋芒太旺,又不知收敛。迟早会有硬钉子给他碰服帖!
孔仲令恨恨的抓起茶杯,正要喝,发现杯子里是空的,湿茶叶蔫蔫的贴在杯底。一提茶壶,也是空的。“人呢,都死哪去了,想渴死爷啊!”
冯俏这两天很忙,原定和孔家商量好的是把内宅小门落锁。后来一想,要封就封彻底。用夹木板将内外门卡死。涂上泥墙,和墙身融为一体。美观又大方,倒时要拆也方便,刮掉泥层。卸掉夹木板就好。
东门新开的小门,也从广亮大门换成金柱大门。倒不是冯俏不舍得钱,只是品级规矩摆在那。她和章年卿又不在这长住,日后他们离开了,孔家人是住还是不住?还有后灶的一应采办,都是琐碎,却事事得办好。
章年卿给冯俏留了八百两,道:“不够了给我说。”
冯俏欢天喜地收下,却将他的钱搁置在一旁。依旧花自己的陪嫁。
章年卿见她没有推辞就收下,觉得很高兴,抱着她的腰道:“我把清竹留给你,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嘱咐他去采办。”私下里还给清竹留了五十两银子。
小灶搭起来的第一件事,冯俏就不迫不及待的试手。在新锅新灶上煮了碗油泼面,可惜章年卿不在家,冯俏做好之后也不知道给谁吃。顺手赏给云娇和珠珠。
吃碗面,珠珠私下问云娇:“小姐是不是想老爷了?”
冯承辉是陕西人,最爱吃油泼面和臊子面。
云娇看了眼挑着面整整发呆,食不知咽的冯俏,抿着唇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乡试大比一天天临近,整个大魏上空都涌动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济南府的气氛也愈加低迷。谁也不知道章年卿和孟主考整日在商议什么,众人眼睁睁看着两人频繁往。
坊间甚至连今年要临时换试题的风声都传出来了。
不断有人到孔仲令那里打听消息,孔仲令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呢。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没好气的把人都赶走,闹的大家人心惶惶。
许淮也觉得很不安,捧着书在书房里却坐不住。
冯岚瞥他一眼,淡淡道:“好好读你的书,外面反了天去,也有高个顶着。与其终日惶惶不安,倒不如把章大人给你圈的经史典籍多背几遍。如果真的是他压着孟垣重新出题,你也亏不了。”
冯岚让许淮两手准备,若还是先前那套题,谅孔仲令也不敢对他们弄虚作假。
只是……
冯岚看着京城来的信……冯承辉突然给孔之川谋个职是什么意思。还嘱咐她对外说是她的意思。冯岚和这位堂弟多年不联系,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封厚礼。
冯岚想不明白。
许淮一脸肃然,恭敬道:“祖母教训的是。”
许淮的夫人许周氏,端着冰镇绿豆汤在垂花门处等了许久。丫鬟端的手都麻了,也不敢吭一声。书房里很快有小厮跑过来,对许周氏说:“大少奶奶回去吧。夫人说了,现在是关键时候。大少爷无暇顾及儿女情长,好好读书才是正经。大少奶奶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一番话说的客气又不失强硬。
许周氏咬咬下唇,试图争取:“我就给相公送碗绿豆汤,你看,天气这么热。我碾碎绿豆,熬了四个时辰,还特意兑了蜂蜜水,加了冰……块。”目光呆滞滞的看着前面。
冯岚大步走出来,坠马鬓,珠钗玉面,高贵典雅。她走上前,掀开高盅看了眼,淡淡道:“绿豆汤是消暑解渴的好东西。”
许周氏还来不及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