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