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姐姐聊完,程之又给纪卿然打电话,打到一半突然想到半小时前两人才通了电话,纪卿然有手术要跟,现在肯定不在办公室。
他长叹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至此,程之才察觉到,要想跟父母坦白自己改变的性向,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更别提让他们理解接受了。
程之不知道,未来自己还会像这样屈服几次。他不说,是因为不敢说。他永远也忘不了,两年前程念离婚,夏婉得知毕书桦是同性恋时,那种极度厌恶的表情,就像是自己女儿被污秽之物污染了。
他从未见过温柔美丽的妈妈,会那样看另一个人,想到那种眼神有一天会投向自己,一阵寒意涌上来。
程之想要记起自己是何时喜欢纪卿然的,却毫无头绪,他能记住的,只有昔日青涩的大学时光,和横亘两年的空白。想想这两年的心酸和值得,又试着站在纪卿然的角度,体验一下他这两年的苦楚,竟也释怀了。
反正他有一千种理由,绝不放开纪卿然。
一家人之间故意不说话,总是有许多不便和尴尬,冷战没有持续太久,第三天夏婉给程之端牛奶到房间时就结束了。
程之愈发小心,对上次的争吵绝口不提,也没透露给纪卿然半个字。
但如程念所说,夏婉已经察觉到儿子对这件事不同寻常的态度,真的开始处处观察起来。程昭巍也再没说那天吵架的事,平时什么样还什么样,但程之绷紧的神经告诉他,爸爸心里有数。
直到程念回家,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才结束,程之几乎要跪迎姐姐进门了,感觉自己头上的乌云终于散了一些。
腊月二十七,程之跟程念出去买鞭炮。
“唉,这也太早了,现在别墅区还让放鞭炮呢?”程念打着哈欠坐在副驾驶上,“话说,我一回来就觉得家里气氛怪怪的啊。”
“你也觉得怪啊,我也很别扭,感觉还是那次吵架的后遗症,只希望老两口过年能给我好脸色。”程之把车停在路边。
“我觉得你还是祈祷一下,下一个年爸给你留张脸比较好。”程念撇撇嘴,她已经能预想到,程之出柜之后,老爸会怎样暴跳如雷。
“别说了别说了……挑鞭炮去。”
可能是程之心理原因,他试着让自己融入到老妈跟程念的说笑中去,果然轻松了不少。有了程念在中间暖场,2016年的最后几天过得很快,一下就到了大年三十。
程之为了好好表现,早早起床跟程昭巍去贴对联,程念在厨房准备午饭的材料,揉面杀鱼拌饺子馅,忙得不可开交。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年夜饭,被春晚的小品逗得哈哈大笑,程之在姐姐不屑的眼神里领了今年的压岁钱,拉着人出去放鞭炮。
别墅区离市区略远,但并不妨碍连绵不绝的鞭炮声,程之点着了就往回跑,转头看见程念正一脸着急地伸出手准备拉他,生怕他被炸到。
不知为何,可能因为这个动作,程之突然鼻子好酸。姐弟俩并肩站在小院里,看着绚烂的烟花窜上天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程之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冲程念耳边大吼:“姐,新的一年,祝你幸福!!!”
程念猝不及防,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他头上:“知道了!你也是!!!”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多,鞭炮声才渐渐小了下去,程之确定家里人已经都睡了,给纪卿然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过一会那边才有回复,纪卿然直接打了过来。
“怎么还没睡?”
“明天要走亲戚,怕太忙,总要给你和奶奶拜个年,说不定能拿红包呢。来,乖乖把电话交给奶奶。”
“奶奶啊,奶奶睡了。”纪卿然似乎犹豫了一瞬间,被程之敏感地听出来。
“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啊?”
“没什么事——”纪卿然回答着,声音却比以往拖沓,像被重重心事纠缠着。更奇怪的是,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事也没办法,对吧。”
“怎么没办法,一起想办法。出什么事了?”
“我是说,医院如果有急诊……嗯?这就来,稍等。”
“你还在值班啊?”
“嗯,速阳这边高速出了特大事故,加班一天多了。”
“天啊……那你别太累了,记得吃饭,要是我回去看见你瘦了,就逼着你喝植物油。”
纪卿然有些疲惫地笑了起来:“这么厉害。对了,你正月能不能,早点回来?”
“怎么了,想我啦?”夜深人静,程之说话也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十分调皮。“我订了20号的票,家里我也有点待不下去。”
“想你了——家里怎么待不下去了?”
“回去说吧,没什么事。好困,我先挂了,你注意别感冒。”
“晚安,之之。”
想到纪卿然还在冷清的医院值班,程之突然没了过年的心情。他笃定猜纪卿然碰到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要问对方一声,既然他人在医院,怎么会知道奶奶已经睡着了的。
37.病魔
程念一过完年就要走,正月初四的高铁。用程之的话说,自从她离了婚,就像撒出去的牧羊犬,不过这个比喻挨了一顿打。
夏婉眼泪汪汪地送走女儿,想到儿子过段时间也要走,不由得珍惜起孩子在家的日子来,变着花样给程之做饭,也再不提同性恋的事。
这让程之着实松了口气,把担忧放在一旁,全心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