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该隐在大地上无止境的流浪,大地不再承载他,他只能以吃谷物的人类的血液为食,结果诅咒被弱化地继承下来,反倒诞生了那些渴望和亲近人的血液的怪物。”
少年问:“就像我们一样吗?”
男人沉默片刻,点点头,说:“嗯,就像我们一样。”
流离漂荡在地上——
萨拉米战役上的喋血,在温泉关上见证血性,舍弃雅典,宁愿外敌焚烧自己的城市,而后在海洋上以轻船战胜波斯强大海军。迈锡尼→希波→同盟国→马其顿→罗马,时代一一运转,文明史见证鲜血与荣光,消逝如灰的人(/注定一死者),恒久的伟大。
格拉纳达的城市,文明在其上不断奔驰更替:凯尔特伊比利亚人→希腊人→西哥特人→莫尔人→兹里德王朝,直到西班牙的双王驱逐异族文明,将浩瀚领土重新封疆。
贝伊加齐,圣主旗下战端万千,四处延展而铁骑驰骋世界,战士鲜血铸就数十年胜利,在黑夜中照耀世界的星月,辉映百年的辉光。
加法之滨,祸端扩散,细菌、死尸、无望漂浮的活人鬼船,黑色的死神在愚昧中窃窃私笑,哈梅林的吹笛人走过湖坝,穿着花衣,念诵着那折磨整个欧洲的声音,“收死尸了!收死尸了!”
塞勒姆,异端至极的女巫,以及那避无可避的相互告发,司法的溃散伴随混乱的审判仪式,狩猎魔女的愚蠢行径,最终带来浩大灾厄,七桩绞刑,人类相互欺诈杀戮,你死我活的下场。
白百合的祖国,激进、煽动、欺诈、执念、谎言的形状,背叛者←→爱国者,高贵支配法则和王权绝对性逐渐丧失的时代奔流,今天清除敌人,明日清除朋友,披着理想表皮,本质绝望的惑星。
时间一刻不停地流动,人类文明不断发展。
于是那寄托在生前困于从未见过太阳的黑暗房间的少年身上的恶魔,在与初拥了自己的“父亲”流浪的途中,见证了大得让他惊叹的人类文明历史。
“晚安了,父亲。”
在躺进黑棺之前,少年对自己的尊长行礼。
这时候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杀掉了血族中地位最高的亲王,以远胜于所有血族的强大实力,不容置疑地继承了这个位置。
少年想,那么他也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了。
就算至今为止已经经历了好几个有趣的世界,但唯独只有在这里,他见证和体会到的比之前的世界都多很多。
他要好好咀嚼这千年的经历。
男人给他的额头以温柔的晚安吻。那历经千年依旧保持着不死的容貌,是被神诅咒的非人俊美。
他回答说:“晚安。”
少年的声音开始带上困意:“父亲,我……醒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男人说,“我永远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赶到你身边,伊文。”
☆、吮饮脖颈的第八滴血
伊文睁开了眼睛。
虽然睡眠的时间不长, 但他睡得很安稳,足以把之前的疲惫和疼痛恢复了。
他翻身下了床,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翻找一通, 找到了镜子, 然后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还是过于苍白,但与那孩子逝去时的状态已经相差很多。在被初拥后, 那种血脉缺陷里的白化病也被治愈。
现在的苍白,更多是属于血族的天生特性。
没什么特别的, 但还是有些奇怪。
伊文想了想, 意识到自己的血裔不见了。
西蒙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就这样抛下他。伊文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周围, 推开房门走出去,这才看到那杂草丛生的院落里的情形。
西蒙,还有, 之前在血月宴上见到的那个有如希腊雕像一样美丽的勒森魃血族,两人正站在那里对峙。
这个情形看上去真是微妙的,并且相当喜欢的。尴尬。
优雅微笑的血族看上去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悠哉地负手站立, 看着如临大敌的西蒙。
而他对面的,则是不知道因为双方交谈了些什么而脸色冷峻,却又顾忌着房屋里还昏迷着的伊文而沉默着的前吸血鬼猎人。
伊文不得不敲了敲房门, 以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对着那不速之客扬了扬眉:“我说,你在我身上下了追踪?”
他的话是对那个血族说的。
西蒙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个血族, 一边紧紧盯着男人的动作,一边走到房门,站在伊文旁边。
对方微笑着绕开这个话题,礼貌地欠身:“我对之前血族对您的冒犯深表歉意,或许,您能够给我一个证明自己与他们差别的机会……?”
他虽然弯腰行礼,却依旧抬着头注视伊文的动作。
西蒙盯着他。
“西蒙?”伊文试探地问自己的血裔,心里好奇刚才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你的想法。”西蒙简单地回答。他看上去对这个血族真是不爽至极,却还是优先听从了伊文的安排。
于是伊文最终还是同意这人进房间了。
男人自称海德·勒森魃,在得到名字后,伊文倒是不顾忌社交礼仪,直接把目光转向了西蒙,目带询问。
而后者的回答和警惕的眼神也十分明显地说明这个暗影生物的威胁力:“勒森魃家族的议员继承人,危险角色。”
伊文要求他告诉自己关于血族亲王的事,而海德也坦诚地告知了在二十年前亲王就已经失踪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