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敌重现,怎能放过?
杀红了眼的人们,当即挥动刀刃,报仇雪恨。
躲在树林间的幸存者目睹杀戮场景,边笑边止不住地发抖。由于受到刺激,他的神智总算清明了些,能记起白枭临别时的嘱托。
去阁楼,进暗道,躲避半日。
他扭头望了望阁楼方向,又回转视线。前方百米处,他那疯癫兄弟已经绝了气息,被人抓着头发,在地上拖行。身上血水不断洇入泥土,变成肮脏的深褐色。而那长长的,扭曲的深色血迹,正如一条新开拓的道路,等待他的到来。
于是他迈动双脚,摇摇晃晃地奔跑着,离开了树林,踏上血路。
笑容灿烂,一脸希冀。
刀剑声再起时,远方的夕阳耗尽了最后一丝光热,沉沉坠入山谷。蜷伏天际的血红云霞迅速被黑夜吞没,沦为一片片模糊灰暗的污渍。
第74章 六十六
六十六
武林豪杰的讨伐队没有在魔教里找到纪淮。从魔教弟子口中,他们得知了纪淮的去向,因此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奔向百回川。留在魔教的,只剩北霄派的人,还有打累了休息的残兵弱将。
虽说武林盟主依旧是北霄派的方何,但是聂常海罪孽深重,武林大会后北霄派名声一落千丈,帮派弟子总也抬不起头。此次清剿魔教,他们出了最多的力,但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连夺取纪淮人头的机会也没有。其他人抢着去杀纪淮的时候,北霄派弟子只能留守魔教,点起火把,一边清理尸体,一边喝酒聊天,抒发心中愤懑之情。
酒是好酒,从魔教酒窖里搬出来的珍藏,千金难求。他们喝得舒坦,心里也畅快不少,连带着干活也有劲。搬尸体的,搜集金银的,收拾武器的,边干边聊天,说些荤话趣事,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在旁休息的伤员,受到气氛感染,也不自觉感到快乐。有个腿脚受伤的少年,甚至倚靠在大门口,和着夜风用竹笛吹奏小调。
所有人都暂时忘却了伤痛,或是恐惧。仿佛长久的黑夜即将逝去,世间会迎来永恒的光明。
纪潜之和傅明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欢乐祥和的场面。
门口吹笛的少年瞧见纪潜之下马的姿态,惊愕得忘记了动作,僵在原地。其余人后知后觉望向门外,顿时面面相觑,大脑彻底空白。
为什么纪淮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去百回川的那些人呢?
他们不曾料到,纪潜之回程时多次改换道路,顺利避开武林队伍,没有发生正面冲突。这是傅明的建议,毕竟武林盟主带人出来找纪淮,就意味着魔教情况危急,他们得率先赶回去救场。方何一个练武的粗人,领着一帮急于抢功的乌合之众,路上根本不知隐藏行迹,想要躲开并不困难。
即便如此,两人依旧多费了些时间。
看着眼前光景,纪潜之神色未变,快步走进魔教大门,随手从一人腰间抽出剑来,将其砍杀。霎时鲜血飞溅,惊醒了醉梦中的人。抱着酒坛的,拖拽尸体的,纷纷扔下手中物什,摸索自己的武器。可他们那被酒泡软的手脚,如何快得过纪潜之?只听几声惨呼,重物倒地,现场便没了声息。
举着竹笛的少年依旧没有动。他已经忘却了言语,整个人茫茫然,良久,居然重新开始吹奏曲调。断断续续的笛声听起来分外可笑,但谁也不会在意。
傅明跟在纪潜之身后,从地上捡了把趁手的长刀。两人继续往里走,没多久又遇到新的武林人。一样的惊吓,一样的醉态,在火光映照下活像无生命的苍白皮影。
有那反应快的,连忙扯着嗓子叫道:“快传信武林盟主……”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他的喉咙就被纪潜之划开,血水流满脖颈。
剩下的人,同样没能抵挡纪潜之与傅明的刀剑。
砍杀,清路。不留活口。
纪潜之一字未发,只是干脆利落地挥剑,前行。傅明默默跟随,帮着清理人口。他已经习惯这个世界的杀戮行为,刀口落在活人身上,和切割死肉毫无区别。
一切皆为虚假,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除了纪潜之。
在傅明眼中,真正从书里活过来的人,只有纪潜之。
他抽回染血长刀,抬头望向纪潜之的背影。漆黑的发,黯淡的衣,却是世间最鲜亮的色彩。
两人不声不响,走过巷道,穿过一道道拱门,踩踏着不知是魔教还是武林正道的尸体。他们看见被烧成空壳的重花殿,殿前竖着的长杆上,悬挂了两颗人头。相似的枯槁面容,阴森可怖,紧紧相依。他们也看见狼藉遍地的软香阁,珍宝尽失,床铺坍塌,碎裂的屏风上倒伏着侍女的尸体。
寂静的刑堂。
破败的练功小院。
……
直至再也听不见人声,傅明终于确信,今夜的杀戮走到了终结。两人均是疲累不堪,身上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谁的血和残渣。
由始至终,傅明没见到一个魔教的活人,看来武林盟主手段同样狠厉。
为了开启新的江湖,这是必须做的事。方何没有错,可惜纪潜之不死,他犯下的杀孽就没有任何意义。
傅明跟着纪潜之踏进一处露天庭园。四面回廊环绕,遮掩着精巧的连排房屋。漫天星光洒落下来,周遭建筑都笼着朦胧的纱。这景色似曾相识,隐约勾起傅明回忆。
去年,借着程家晏的机缘,他被白枭错绑到魔教,在这间庭院三人共饮。也正是在这里,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