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早来这边许多时日,也和当地百姓处得更好,有些事情做起来会比羽鸿意更轻松。
其中之一,便是找寻那些原本占据旧城的驯鸟人的来路。那些驯鸟人中领头的兄弟俩已经分别死在赤眼怪物和慎思的手中,但应该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无论是为了曾经被他们害过的花男,还是为了那些可能还有剩余的巨鸟,找到他们都是一件要紧的事情。
将这件事交代出去,送走了叛军诸人之后,羽鸿意又和慎思合计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交于叛军的武器可以拿第八旅的备用战刀顶替,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他们要招兵买马,肯定还需要更多武器。
钱财,以及能够打造武器的人才,都是必须得攥在手心里的,越多越好。
如此合计了几个时辰,排了几张计划出来,天色又渐渐到了黄昏。
小兵们结束了操练,又用过了晚饭,正在外面笑闹。这种时候,羽鸿意如果愿意出去和他们打成一片,他们会十分高兴。羽鸿意不出去,他们虽然心有遗憾,也不会特地过来打扰。
结果就在今日,偏偏就有小兵敲响了羽鸿意的房门。
羽鸿意开门一看,是齐宏。
自从上次在赤眼的巨鸟底下死里逃生,齐宏就仿佛与羽鸿意更亲近了许多。此时他站在门口,口中哈哈笑着要邀羽鸿意出去喝酒,眉心处却并不平展,显然另有心事。
羽鸿意便将他引入屋内,“喝酒就不必了。但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
齐宏看了同样站在边上的慎思一眼,欲言又止。
但羽鸿意丝毫没有让慎思回避的意思。
齐宏等了半晌,只好认了,叹了口气道,“老大,有一件事,自从我在旧城看到了那些尸体之后,就一直在心里搁着,怎么也想不通透。”
“是有关朝廷的事吗?”羽鸿意走在桌边坐下。
“是啊……”齐宏咬牙道,“老大……说句实话,陛下是我大伯,小时候还抱过我,我怎么也不相信他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那知府说是接到了圣旨,但这真的是事实吗?”
羽鸿意沉默片刻,看了慎思一眼。
他们现在正好就在那知府的书房里面。慎思会意,仅仅在房里找了片刻,便找出一纸文书。
齐宏接过文书,打开一看,顿时脸色铁青。这正是命令知府处死那些流民的文书,落款是个玉玺的戳,红得刺眼。
羽鸿意看着齐宏的手都在抖,手上青筋都出来了,反倒是安慰了一句,“事情未必如同你想的那样。”
齐宏抬起头,看着他。
“你有多久没见过陛下了?”羽鸿意问。
齐宏低下了头,“很有些年了。”
“我倒是在接下这将军一职的时候见过陛下一面,算算也有四五个月。”羽鸿意道,“当时我还离着陛下很远,却闻到很重的药味。陛下隔在幔帐后面,看不清脸色,但哪怕我只听到声音……也知陛下已经抱恙多时。”
齐宏的脸色变了变。陛下抱恙,这是每个北明子民都知道的事情,但谁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此时羽鸿意特地说这些话,自然不会只是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再说一遍。齐宏明白,陛下的病情必然比他所以为的更加严重。
“除陛下外,”羽鸿意问他,“北明最有实权的是谁?”
“自然是丞相。”齐宏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但很快,他又脸色微变,自我纠正道,“不,如果只有丞相,怕是还无法轻易动用玉玺。我明白了,定然还有陛下身边的内侍与他勾结!”
如果有内侍勾结,欺瞒陛下按下玉玺便不是难事。
这倒是羽鸿意不曾想到的事情。他此时听齐宏说起,也觉得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可恨!”齐宏气得把手中文书拍在桌上,“这些奸臣!”
又从齐宏口中,羽鸿意得知了更多北明朝廷内部的事情,仿佛生动形象地看到那北明丞相是怎么拉帮结派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那时北明皇帝身体还好,还压得住他,那丞相倒也算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还叫人以为他是个好官。如今皇帝抱恙,丞相以前攒下的好名声却还在。要不是得知了这些事情,兼之信任羽鸿意,齐宏也不会相信丞相已经无法无天到了这个地步。
骂完一通之后,想到如今大半个朝廷都已经被丞相勾结,齐宏心里又忍不住咯噔一下,再度流露出担忧,“我父王不会也掺和了这些事情吧?”
羽鸿意笑了笑,“你觉得恭亲王究竟有掺和吗?”
“当然没有!父王虽然对我狠了一点,但他绝对做不出这些烂事啊。”齐宏说完这些,又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挺担心的。老大,你说我现在跟着你搞事,丞相在那边会不会搞我的父王啊?”
“恭亲王虽无实权,丞相想要为难他,怕也不太容易。”羽鸿意安慰了两句,又问他,“你这担忧,也和别人说过吗?”
“别提了,哪里敢啊。”齐宏摆了摆手,“老大你是不知道,宋平如今就和疯了似的,谁敢给朝廷里的人说一句话,他就能和谁拼命。我看啊,就连那个在朝廷当官的爹,他都不打算认了。搞得连我们这些还准备认的,都不敢说……”
这名叫宋平的,就是原本一直为朝廷说话,后来又第一个站出来毅然反对朝廷的那个小兵。
从崇拜突然变成的憎恨,果然就比那些一开始就有的憎恨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