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答道:“除了你三兄弟,还有两人在路上。一会儿要再不来,擒下人丹,可没他们的份。”
步千洐便不做声了。
雪色旷野,一片寂静。
约莫是怕极了这些武林亡命之徒,很快,村落里变得静悄悄的。路上行人没了踪迹,各家各户更是门窗紧闭,没有半点声响。
只有客栈门口的幌子,在风中呼呼作响,令这极寒的黄昏,越发显得肃杀沉静。
一个人影,缓缓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月白的衫子、浅绿长裙,简单至极,却越发显得腰肢细软、曲线婀娜。素白的一张脸微微抬起,清光莹然,美眸深湛,便若大漠中一轮皎皎明月,叫人移不开目光。
“真他娘的……”步千洐身旁的男子没了声音。
虽然破月手里提着刀,但并未给男人们造成任何威慑力。那独眼笛仙笑道:“姑娘,还认得我吗?当日在无鸠峰上,我这只眼,可是被你男人刺瞎的。玉面笛仙变成独眼笛仙,都是拜你们所赐啊!他人呢?”
破月脸色微微一变,抬眸看着他:“无鸠峰?那*你也在?”
“姑娘,你还没说,你的相好呢?”那人又问。
破月不答反问:“你们当日,都在无鸠峰上?”
那几人都点头,今日对破月的围剿,也是他们召集的,所以林中众人才默认他们先上前。
破月拔出鸣鸿刀,似乎有些恍恍惚惚,声音很轻:“请赐教。”
众人齐齐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破月刀光大盛,宛若闪电降临,“嚓”一声便砍掉了那独眼笛仙的头。鲜血喷了她满脸,她脸上看起来有种冷漠的肆意,极大的双眸,黑漆漆的便有些渗人。她抬手拭去脸上血迹,仿佛自言自语傻傻的道:“我不喜欢杀人。可你们都是当日伤他的人,我不能不杀。”
话音刚落,其余四人一涌而上。破月刀光如大雪铺天盖地,顷刻又杀了蛮熊。
步千洐看得分明,每杀一人,她的脸色便要惨淡一分,可眼神却愈发执拗一分。
这个颜破月是陌生的。以前的破月,从不杀人,甚至不伤人。哪怕当日在墨官城外险些被敌所擒,她也是拱手投降。
可此刻她的眼神是那样漠然空洞,只因为这些人,曾经伤过他?
步千洐心底某处,仿佛被一只小手轻轻扯着,隐隐的痛起来。
不、不对。他的月儿,应该明朗而可爱,在男人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不该双手沾满鲜血,不该也陷入肮脏的仇恨里。
她应该,干干净净的。
片刻后,那五人已被她杀光了。
她提刀站在满地尸首中,宛如女修罗般冷酷。林中数人都吃了一惊,一时无人出声,也无人上前。
唯有步千洐望着她清冷的侧影,心疼不已。
眼见夕阳越发惨淡,旷野中仿佛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站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抬头,竟似一脸惊惶不安,茫然四顾,跌跌撞撞将刀一扔,退出数步。而后竟蹲下抱着双膝,头埋在臂弯里。
她哭了。
纤弱的肩头一下下抽动着,低低的哭声随风轻轻送入每个人耳里。
“阿步……阿步……混蛋……”
她的声音茫然而卑微,痴迷而疼痛。
嘶哑微弱的声音,干涸得像随时要滴下血来。
步千洐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堵得喘不过气来。
“攻上去!”有人低喊了声。
“她刀法厉害!放毒!”有人从怀中掏出暗器。
步千洐身旁那人正要策马疾冲,冷不丁被他一把抓住。那人惊出一声冷汗,暗想:四魅的身手,何时这么快了?
“人到齐了吗?”步千洐缓声问。
那人点头:“就差你的兄弟了。”
“好。”步千洐松开他,拔出马腹上的佩刀,也紧随众人冲了出去。
破月自步千洐走后,先是满心愤痛,而后便是恍恍惚惚,隐隐有些后悔。
正失魂落魄间,遇到恶人挑衅。破月原本只打算击退他们便罢手,听闻他们当日也在无鸠峰上,念头忽的就变了。
变得盲目,也变得麻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些人,逼得他抱着她跳崖,逼得他跟她生离死别!
若不是他们,现下步千洐又怎么会跟她分手?!
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面对一地尸身,她才惊醒。她干了什么?屠杀?
她抱着双膝,牙齿微微打战,眼泪根本抑不住。
正茫然无措间,忽听背后马蹄纷乱。她心下一惊,再顾不得其他,抓起刀一跃而起,怔然回望。
却见漫天黄沙间,十数骑刀光剑影、凶神恶煞朝自己奔来。
打得过吗?
她紧握鸣鸿,手心出汗,她不知道。
却在离她三丈远的位置,那些人身后,一道刀光如惊鸿升空,毫不留情的当空劈下,领头的一人,顷刻便被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