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军听见有人在哭,他是个无神论者,但在医院除外,听人说,医院是个最不祥的地方,每到夜深人静,总会有一些不甘心死去的魂灵来到这里,走一遍生前的路程,好证明自己真的不是活着的。如果要是听见有人在哭,也属正常。
没想到,今天被一直走霉运的他碰到了。
本来是小伟的工作,但是不知道他们这帮兄弟是怎么排班的,第一天值夜落在他这个小小司机的头上。他应该和六儿他们一起去砍人的,当护士可不是他的理想。
不过,为了堂主作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是三堂人的共识。
整体来说,刨除三爷那刁钻的口味和古怪的x_i,ng格,在这里当陪护还是满舒适的,医院还给高级病房配备了陪护睡觉的床。
被三爷的八宝粥和糖醋排骨折腾了一天后,好不容易弄个空挡睡上一觉,半夜,就听见了这么一声声渗人的哭。
高级病房的墙不应该这么薄的,也许是哭声太诡异的缘故——好像在刻意压低,却因为声音本人的特殊声线反而清亮了起来。
王小军撞着胆子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开着,接着走廊的灯光,他发现三爷竟然不在床上了!
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管什么鬼神的,推门就跑了出去。
还没等他跑出多远,就在隔壁的病房外找见了三爷。
那时的三爷脊背挺直的站在隔壁门外,正透过半开的门缝在凝视着,具体里面发生着什么,王小军不知,他只知道悲伤像一场大雨对着三爷单薄的身影瓢泼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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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贺卡
翁凯森兑现了他的承诺,夜晚,支走家里人,把毕良领入房间,还好心的给他一双拖鞋,毕良这才发现自己光着一只脚一路走来,做完这些,翁凯森然走了出去,虚掩了门,两人都没话可说,尽管毕良内心充满了感激,却也不知道感谢从何说起,幸好翁凯森不稀罕。
毕良小心翼翼走向病床,每一步都是更深的痛,加重加重——,每一步都异常崎岖坎坷,恐惧和悲苦一并在他耳边呼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想再在墓地祭奠最爱的人,这辈子有些事一次就够,有些致命受不住两次。
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已经不再是失去的年纪,也是一个失去不得的年纪,他只能不断不断的增加珍惜,不是丢了一支笔某天突然在某处找到的心情,他对翁士博的感情复杂也深沉,他把这些感情悄然无声深埋地下,因为他本就不是外露的人,直到翁士博中枪,一切都从地下迸发到地上。
毕良来到床边,他看着儿子,儿子却看不见自己,翁士博最后中枪的场景还在脑中徘徊,儿子最后好像要跑过来,要拥抱自己,是不是?!
士博——,是不是?!是不是要拥抱爸爸?!
我们终于团聚了,但不要是这种形式——不要——。
手要拂去男孩脸上苍白,却停滞半空中,那刻的踌躇来自于毕良内心的颤抖,他实在是没有勇气亲手验证儿子沉睡不醒的事实——,他害怕——。托起儿子的一只手,贴在脸侧,摩挲着,原本热气腾腾的手怎么就冰冷了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
——我们说好了的,爸爸和你还有你敏思叔叔要一起生活,我们组成一个家,有家才是幸福,爸爸有你才是完整。
再也忍不住,男人,三十六岁的老男人伏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失声痛哭。
声音惨烈而凄楚——。
站在门外的翁凯森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开。
熟悉的声音,那声音陪伴了柴敏思25年,清越高亮——,只是他从没在哭泣中听见过。那音吵得柴敏思再也没有睡意,忍着痛,捂着伤口下了床,走出病房,这些动作没惊动熟睡的王小军。
顺着哭声的纹路,柴敏思找到隔壁病房,他必须要确认来源,也许是某种巧合——,轻轻推开病房门,里面明亮的灯光下,一个男人握着一个男孩的手趴在床边,肩膀一耸一耸,声音就是从那耸动中传来。
不必去看脸识别,25年期限,单凭一个背影就已经知道——那男人是毕良,没有第二人选。
翁士博就算病弱不成人形,柴敏思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自己的侄子,最准确的说法是——毕良的儿子。
哥哥,哥哥......,心里多一声呼唤,伤口就痛上一分。
哥——,你可知道,你的儿子在病床上,我呢,我也在和死神搏斗,翁士博在疼,我也在疼,我俩的区别只在于,你在他身边——。
我们两人注定有一人退出你的视野,我知道,退出的人是我——。
当王小军找到柴敏思的时候,他们的三爷早已泪流满面。
柴敏思弯下腰,他再也承受不住伤口的疼痛,也许说是心痛更让他承受不起。
王小军吓坏,半抗半拉的把柴敏思拖进病房里。
柴敏思一倒在床上,烧就上来,头滚烫滚烫,王小军赶紧叫来医生。
翁士博的病房里,毕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回了一下头,朝身后的门看了一眼,门外只有如纸的雪白灯光,其他,没有。
毕良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一声一声,悲切而幽怨。抬头,无意间看到点滴瓶空了,很专业的拔下针头,按响呼唤铃。
他不知道与此同时,隔壁的王小军也按响了呼唤铃,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