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府尹大人的哼声。
展昭穿着官服,那上面还染着白玉堂的血,他撑住额头,眉头紧锁,闭上眼低声叹息,心道,白玉堂……
恍惚中好像是在梅林中,白玉堂背对着他,坐在梅树下,旁边巨阙和画影靠在树干上,边上放着一壶酒。清风拂过,那白色发带系在黑色发丝上,飘然飞舞,白玉堂忽然回过头,粲然一笑,“猫儿!”淡淡的梅香沁入鼻息,白玉堂的笑容那么近,那么让人心动,桃花眼迷离,展昭觉得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了。
他伸出手,道:“白玉堂——”
忽然间身体好像从高处掉下来,一睁眼醒过来,眼前哪有白玉堂,鼻中也没梅花香,他低头长叹出声,旁边小二凑上来,小心问道:“客官,你没事吧?”
展昭也没回答,放下一小块碎银,转身出了酒楼,向薛奇和木一住的客栈走去。
“哎呀,我们也不知道呐。那两位客人中午就走了,他们留下一个东西,说是给一位姓展的客官,后来,姓展的客官把东西拿走啦!”客栈掌柜叨叨絮絮地解释道。
展昭道:“姓展的?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客栈仰头想了想,道:“好像二十多岁,挺斯文的,是个书生模样,长得还蛮清秀,说话文绉绉的。”
展昭低头思索,喃喃道:“何明?”
掌柜啊了一声,却见展昭拱拱手,离开了。掌柜的心说,真是个怪人,看着挺正派的,还穿着官府,身上一股子血腥味,说话怪异,行为莫名。
展昭骑着马,一路疾驰出城。
一定是何明!他心想,这是天一阁设的计,怪不得他带白玉堂走的时候,天一阁竟然没有阻拦,原来是等在这里。而莫凡也笃定,他一定会回去,无论是为了白玉堂,还是为了生死门。
仍是那片沼泽地里,展昭一跨进大门,就看到何明站在楼梯口,对他笑了笑,十分和气,仿佛他们好朋友,他只是来赴个约而已。“展兄,阁主在楼上等你,请随我来。”
天一阁六楼,莫凡坐在窗边,偌大的洞庭湖尽收眼底,他听到声音,头也没回,道:“来了。”
何明为展昭倒了一杯酒,递过去,轻声道:“十年女贞陈绍。”
展昭拿酒的手抖了一下,莫凡淡淡道:“白玉堂最喜欢的酒,喝吧,安神。”
十年女贞陈绍,白玉酒杯,酒红如琥珀,似血浓稠,灌进喉咙,从舌尖一直烧到胃里。
展昭觉得心里烧得火辣辣,却不那么难受了。他对何明微微点头,后者颔首。
莫凡回过头,伸出手,示意展昭坐在他对面,展昭没有犹豫,走过去,手里那把剑鞘放在桌上。
莫凡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他从身旁拿出一把剑,剑鞘上镶着五颗东珠,剑柄上坠着白色剑穗,中间连着一块玉。“你的剑没了,我这里正好留了一把。”
展昭呆呆地看着白玉堂的剑,伸手接过来,紧紧抓在手里,低头不语。许久之后才抬起头,赫然又是那个清正坚韧的展昭。
“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莫凡坐在那里,比展昭低两个头,但展昭却不觉得他低。
“其实我只不过想知道生死门的那位门主究竟死了没有?还有,若是死了,我希望这江湖上再没有生死门;若是没死,那——我希望他马上就死。”
展昭道:“生死门的那位门主和白玉堂有什么关系?”
莫凡似乎有些讶异,他看着展昭,“我以为你知道了?”
展昭摇摇头。
“好吧,生死门的那位门主便是白玉堂的父亲。许多年前,他带人来过天一阁,要将天一阁收到麾下。虽然最后并没有成功,但我的父亲因那次的事生了一场病……”
莫凡并没有描述当时的情形,但展昭能想到,一定是十分惨烈的。
“后来,我的父亲去世了,天一阁便开始没落。呵——”他笑了一下,脸上有悲戚的神色闪过,“只不过江湖上的人对天一阁的印象如此,而且,天一阁很少参与江湖上的是非,所以,那些不知情的人感受不到。”
展昭沉声道:“所以,你想利用白玉堂灭掉生死门?”
莫凡没有否认,他说道:“也不算利用,只不过是相互交换。我给他解药,救他的命,都不需要他帮忙,只要他待在这里就好了。而且,我想,你一定也不想生死门这样的杀手组织存在在江湖上吧。所以,不管是为了白玉堂,还是为了朝廷、侠义,你都应该帮我啊。”
“你就那么有把握能灭了生死门?”
莫凡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这不是有你帮我么?我可没有威胁你,我们现在有共同的目的,而且,”他自怀里拿出一个水滴状的珠子,“为了表示我的诚心,这个送给你。”
“清心珠!?”展昭接过去,莫凡点头。
“不错,这是夜青的清心珠。清心珠似花非花,似虫非虫,其实是一种半植物半昆虫的东西,它是解毒圣药。你只要在白玉堂的心口划个小伤口,把这珠子融进身体,它会随着血液慢慢融解,便能解掉白玉堂的毒。”
展昭看着清心珠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想让我去生死门,替你查那位门主是否还活着,最好能杀了他。”
这句话并没有疑问的语气,展昭是在陈述,莫凡也没有否认。展昭又道:“据我猜测,就算那位门主还活着,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