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在无名岛。叶障目,你为什么不回来见见他?
“说出这话的人在哪?把他带上来。”
“他说完这句话,就自尽了。”
死前,脸上还挂着令人胆寒的笑容——诡异得令人发颤,这就是无名岛的作风。
你查不到踪迹,摸不到缘由。与之相关的人物会全部自愿或是非自愿地死去,可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样的组织里,到底还有多少暗手。
叶障目说:“去往无名岛的船只在哪?”
城主带着些沉重意味闭了闭眼眸。
他又睁开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它在对叶障目说:不要去。
不要去。
叶障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为面前绝世剑客如此慎重的态度。
所以叶障目轻轻地笑了出来:“我有一个问题……我之前为什么不离开那里?”
他笑起来的样子英俊到令人战栗,高冷孤傲的人收起倒刺,内敛独立的人卸下心房,那些流淌在他血液中的自傲与自尊在笑容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有一种少年意气般的飞扬在他眉宇中回荡。他道:“难道是我……太弱了吗?”
语气里的睥睨与不屑也显露出来。
是的,除了高高在上的太阳,谁都不值得他侧目!
叶孤城低低地叹息,城主温暖的手搭上对面冰凉的肩。城主说:“你不弱。”
半步巅峰的人怎么会弱?他已经一脚踏在破碎虚空的门间,只需要某次点化,他就能将另一只脚迈进去。
“——可是你有弱点。而你的弱点恰好在他们手上。”
你只是投鼠忌器。
叶障目又是笑了:“我没有弱点。”
从前不会有,之后也不会有!
城主欲意制止他,于是又问:“可你若是没有弱点,那陆小凤是谁?”
叶障目渐渐收敛了笑意。他微微蹙起眉:“……只是位江湖侠客。”
城主:“我听过他的名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条眉毛。珠光宝气阁和青衣楼的解体背后有你与他的影子。但据我所知,你不是这么轻信的人。”
罗刹剑:“但他是。”
城主认出他的神情中带着认真,便更是微微叹息:“我以剑会友,你没有承认我是你的朋友。我照顾身体不适的你,你没有承认我是你的朋友。我劝你精进功力,你还是没有承认我是你的朋友。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过客。可我却为了还你的情,忙前忙后。”
他感慨道:“做你的朋友,可真是太费劲了。”
叶障目:“我不需要朋友。”
继国严胜的漫长记忆之中,能聊上天的也不过仅有三五人。同属鬼杀队的剑士彼此太忙,在路上相遇也只是匆匆点头,道上一句“活着就好”,归于上弦队列的恶鬼却又过于闲散,漫长的时光多到数不胜数,情谊在岁月里寡淡,偶尔闲来一聚,倒是会嘲笑一句“还没死呢”。
年轻的抱负,无聊的遐想,偶尔的爆发,那是只有朋友间会发生的事情。
严胜只有一个朋友。
他叫缘一。
缘一说:生老病死,这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死亡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最最恐怖不过的东西。记忆里展露的笑颜,偶然的对视,或是杯盏的相交,那些都会被铺天盖地的眼泪吞噬。侠客所赠与的剑穗还挂在腰间。手艺糟糕透了,但是扔掉又很可惜。
“可在我离开前,他要我答应他,就算去京城,我也必须带着他。……真是个固执的人。我不讨厌固执的人。”
罗刹剑说:“我只是承了他一段情。他不是我的朋友。”
城主问:“你非去不可?”
叶障目答:“我非去不可。”
“……”叶孤城低低地叹息,“去往无名岛的船,现在只在路上的港口有。”
他说:“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去无名岛。”
他的背后,是整座白云城的人。
。
叶障目已经上了船。
那是艘富丽堂皇的大客船。船上一共有三间房,剩下的全是放货的空间。
他进来得悄无声息,却在房间门口被隔壁屋的人喊住了。
“你也是去那座岛的?”
向他问话的人是个西域的商人。五官英挺,面容俊朗,狭长的凤眼眼尾处有一点轻微的红霞,染得整张脸都带上了妖异意味。他带着笑容的样子却又甜美得像一只被献祭的羊羔,那是最纯洁不过表皮下的阴郁,让人生出奇异的痴念。可能因为是清晨,海雾未散,所以他的身上带着轻薄的雾气。这令他整个人显得如梦如幻,倒不像是人间的存在了。
叶障目看见了他的脸,眼底没有闪过半分情绪。他对别人的外表没有过多的兴趣。而在这里,他也不欲说话,因为不论这艘船再怎么稳,它终归到底都是一艘船。
海上行驶的大船,总会带上两分颠簸。
仅仅只有两分,就足以让叶障目感到不适了。
但有人问他问题,他总是会回答的。就算是敷衍,那也是带着礼节性的敷衍。所以他道:“嗯。”
这船上一共就只有三个房间。
除开船长的房间,剩下的房间所对应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