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铭回到涧河谷的时候,察觉天气比起在外行军时更加寒冷了,兴许是到了雪化的时节。
涧河谷的距离王城不过五十余里,位于王城之南,书城之北,自明河自山谷之间穿过,是为涧河谷,也叫自明谷。当下河面冰封层层,漫山都是银装素裹。
欧文倾和他当下在一起修改他即将呈给逸景的战损表。
“这是你自己写的?”欧文倾显得十分意外,“你还真是可造之材。难道之前有学过?”
长铭点点头:“皮毛而已。”
欧文倾边不再问,也许细想一下便知道是谁教的。
“你往大军长的宣武阁去时,要小心走桥,不要贪近路走河面,现在是雪化时节,估计万一河面不结实,掉下去……”
“掉下去会怎么样?”长铭好奇的问道。
“河面结冰看似平静,但其下水流湍急,漩涡难见,基本没人能逃得出来,即便侥幸可以挣扎一二,但是在水里难以出力,怎么打破万里冰面呢?”
“换成身强力壮之人,从河面攀爬上来也不无可能吧?”
欧文倾点点头:“是的,然而爬上来的人,估计全身血脉都动得僵硬了。”
“没有办法可以救治?生火?”
“生火来不及的。”
“那是什么?”
欧文倾突然有点尴尬,便打算随便打发长铭走人了,然而长铭却跺脚道:“话怎么说一半呢!”
“哎呀,不要问了,我可不想挨你的刀子!”
长铭一脸怪异的离去了。
王城的是个处处防备森严的地方,宰相府也是如此。
一人简单的着一身短□□衣,带着蒙眼面具,轻松翻墙而过,又躲过重重守卫,这才到了宰相苏盛意的书房。
“我料定你也是在今日前来……咳……”苏盛意没有抬头,继续伏案,颤颤巍巍的握着毛笔写好一封封文书。
黑衣男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去关好门窗,一面将火盆拨弄得更为旺盛一些,一面听着背后的絮絮叨叨。
“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于我而言,圣上颁下圣旨,设立绛元与和生、兴主一起进行文武选拔,并且将置于后宫的绛元放出……这好像只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多做些什么……”
“已经八年了。从这个提案的提出到正式的条文,其中就是六年的时间。”
男子淡淡言道,伸手解开自己面具,苏盛意在这时终于抬眼看了他。
他身体欣长,身形消瘦却不显寒碜,反而灭去了一切懒散庸碌,更显英武非常,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当年稚嫩的面容也显得沧桑了许多,眉目有神,不怒自威,脸颊消瘦,面容上的骨架令他显得更是一种棱角分明的成熟。苏盛意阅人无数,男子的面容实在算不得杰出,而是过目即忘的普通,普通到苏盛意自己再也想不起这个人十三年前的面容。
“我是个时日无多的人了。”苏盛意长叹道:“我已老去,奈何人生之短,生而八十有余,官场沉浮五十载,却还是未能做完我心中期望之事。”
逸景不知该如何回答。
“吏部的顾小舞,是难得的绛元官吏,也是第一个,唯一一个在朝廷中的绛元。”
“下官知道了。”
“那便没什么可说了”,苏盛意笑了笑,对逸景道:“你会救本相吗?”
“不会。”
苏盛意点点头:“没错。从古来秋,木易杨,到那个青年人,只要能保住宁武,你什么都会舍弃。”
“下官不是为了宁武,而是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宁武,为了将来你还要继续走的路。”苏盛意站起来,踱步到他面前,“世上之事,唯人可成,并非神鬼,不谈妖魔。”
逸景和他对视一眼,又匆匆转过头去,低声道:“我会尽我所能,保护顾小舞在朝堂中的地位,但是我是武官她为文官,她需要更强大的文官来做她的挡箭牌。”
“后人之事,我再难c-h-a手了。你为何要保护顾小舞?”
“不因为她是绛元,不因为她是你提拔的文官……当初你又为何执意要我坐上宁武大军长的位置呢?”
苏盛意笑道:“不因为你的哥哥,也不因为你的姓氏,更不是你是兴主……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的,虽然你的能力差强人意。”
逸景不再说话,而是以苦笑替代。
“在你出征之时,本相收到消息,一个疑似华景的人于十七年前出现在西北大漠”,见逸景眼中似有动摇之意,苏盛意只得叹道:“时候不早,你回去吧。”
逸景后退一步,单膝拜下:“下官,拜别大人。”
朝阳再起的时候,长铭依旧要面对一群不曾给他好脸色的下属。
“代营长,今天郭修身体不适,要下官来告假。”林旧在人群中漫不经心的说道。
就像是导火索一般,第七营各人告假的消息此起彼伏的炸开。
“代营长,钟佺告假。”
“代营长,张子山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