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他的亲生父母给他的那条生命已经在他们将他抛弃在原野之后已经湮灭的话,那么剑三十则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剑三十给予的,所以,虽然经历着被朋友和爱人双重抛弃的屈辱,他仍然活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没有权利浪费生命的权利。
现在,他生命中的唯一的使命,就是去葬剑岛赴那个二十年前就已经订下的约定。
尽管江湖中人认为,在如今的江湖中,他索命青衣的剑是最快的剑,可是,他却坚信,他父亲剑三十的剑才是江湖中最快的剑。
以前不会有人超过,以后也绝对不会有人超过。
剑三十在二十年前虽然败在了葬剑岛的剑下,可是,他相信父亲那宽容的人格绝对不会有人超过。
可是,葬剑岛,连他的父亲都无法取胜,他能行吗?
他知道,十月十五的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李存孝忽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
此刻,李存孝虽然没有看向方,可是,他却隐隐觉得,真正使他感到眩晕的,是向方的那柄薄薄的,几乎透明的刀。
如果说向方的快刀此刻真的向他刺过来的话,他也没有把握能够避开。
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他已经将第七杯酒喝下。
这已经是最后一杯酒了,当长孙无垢将这第七杯酒斟满的时候,那只精致的白玉壶已经完全空了。
而这时,向方也正好将最后一块鱼香茄子夹起放在嘴中。
酒壶空了,盘子也空了。
向方将筷子靠着盘子的边沿儿放下,然后,望着空空的酒壶,冲着他萧然一笑,道:酒已经没了。
李存孝如夜色般冰冷,道:够了。
向方看了看他,又笑了笑,柔和得犹如放在桌子中间那支蜡烛的烛光,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李存孝仍然冷冷地道: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也不要你做我的朋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有任何朋友。
向方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最爱的女人却跟着你那个你最信任的朋友私奔了,可是,也许他们有苦衷呢……
向方还想再说下去,李存孝却忽然将酒杯捏得粉碎,冷冷地道:住口,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他的话每个字都很坚决,犹如一把把飞刀落插在桌子上,甚至还在不停地颤动着红缨,如血般的红缨。
向方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另外一条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即使不说,你也一样会杀了我的,因为我本来就是来杀长孙无垢的。
李存孝看了看他,眸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丝异样的光,虽然冰冷,可是,却又柔和,道:可不可以暂时不杀?
向方点了点头,道:可以,只要你给我一个时间。
李存孝看了看场外,虽然已经将近五更,可黑暗仍然笼罩着真个插旗镇,他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而决绝,道:一个月以后。
向方将用过的帕子丢在桌子上,道:既然你现在可以阻止我杀她,可是,一个月之后你照样可以阻止。
李存孝沉默了好久,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凄然,道: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月之后,我已经死了。
向方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了看他那张落寞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可惜……
李存孝一怔,道:可惜什么?
向方看着他插在左肋处的那柄铁剑,道:我真想跟你一战。
李存孝看了看他,道:你想杀我?
向方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想杀你,我说过,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可是,你却偏偏杀了荻镜宫的人。
李存孝道:就因为这个理由吗?
向方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渴望而急切的光芒,犹如积蓄足能量的火山,只需寻找一个出口就要喷发一般,然后,朗声道:其实,就算你没有杀荻镜宫的人,我也希望跟你一战,哪怕死在你的刀下。
你被称为天下第一剑,而我也被称而快刀向方,天下最快的刀和天下最快的剑决斗,一定是件十分痛快的事。
李存孝忽然不做声了。
他的眼神在跳动的烛光中变得更加深邃,更加辽阔,然后,看着向方,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一个月之后我可以侥幸不死的话,一定跟你一战。
快刀向方道:谢谢。
李存孝道:你不用谢我,应该谢你自己。
快刀向方一愣,道:为什么?
李存孝看了看他,道:完美虽然无法成为朋友,但是,却可以成为敌人,你是一个让人尊敬的敌人。
话音还未落,他的人却已经到了梧桐酒楼的外面。
长孙无垢当然跟在他的身后。
秋天的夜,虽然凉意袭人,却能让人清醒。
李存孝抬头,只见空中有一轮弯月正垂挂在那块淡蓝色的天幕上,没有风,却有一片树叶自树上梢悄而落。
迷蒙的月色里,长孙无垢忽然走了过来,轻轻的,慢慢的,柔柔的,将头倚靠在李存孝的肩上。
李存孝想推,终于没有推开……
秋夜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在归云庄里,秋天是一些平和的日子。
艳阳高照,和煦的风吹动着满天的云彩,没有萧索与凋零的感觉,无处不在的惬意飘荡在每个角落。
在这样的天气里,人的心情也会如天气般的爽朗,变得无尽的开阔,所以,尚天香很早地就起了床。
尚天香是归云庄的主人,而归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