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枯槁、落魄形骸、身陷囹圄,还没头没脑,一来就中了你圈套。”萧墨存负手侧过身去,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那人沉吟片刻,道:“传闻,怎会相差如此之巨?”
“这,我怎么知道。”萧墨存扫了他一眼,道:“我曾经得了病,先前的事,大部分不记得了,这么说,你爱信不信,都随你。”
“不记得了?x_i,ng情也大变?”
“我不记得先前是什么x_i,ng子了,但现在看来,确实有很多令人不耻的地方,换作如今的我,是决计不会做的。”萧墨存答道。
“大千世界,倒真是无奇不有啊。”
“你不信?”萧墨存听出了他语调中的戏谑。
那人呵呵低笑起来,道:“怎么会,你说的,我都信。况且,我以为,与其信那传言,不若信取眼前之人。”
“什么眼前之人?”
“你活生生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自然比其他人千言万语,更具说服力。”
萧墨存低头,却禁不住弯起嘴角,轻声道:“我,也有可能是假装的。”
“你不会。”那人接着道:“如果你会,我瞧了这么多年的人,都白瞧了。”
萧墨存沉默了一会,郑重地说:“多谢你了。”
“嗯?又道谢?我发觉,你仿佛频频在道谢。莫非你觉得,我与你之间,仍旧生分,还需要如此客气?”
萧墨存哑然失笑,点头道:“是,是墨存拘泥了。”
“看来,这晋阳公子不是那晋阳公子了。”那人看着他,眼里闪s,he着玩笑的光。
“看来是这样,”萧墨存点点头,“正如,这江洋大盗,不是那江洋大盗一样。”
“你说什么?”
“你这样的,又何需做江洋大盗,这不是明摆着拆江洋大盗的牌子么?”萧墨存学着他的口吻,回敬了他。
那人又一次快活地笑了起来,道:“怪不得你从来不怕我,原来,你压根就没信我是那杀人越货的人。不过,”他故意顿了顿,道:“没准我,真的干过强j,i,an剥皮哦。”
“是么?”萧墨存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拆了人家强j,i,an剥皮的招牌。”
“怎么?我不像么?”
“不是你做不了,而是你犯不着。”萧墨存不再多讲,掉转视线,抬头望着天窗。
那人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开始赞同你那个叔叔说的话了,或许,人们都太小瞧你了。”
“小瞧了正好。只可惜我如今……”萧墨存垂下头,低低叹了口气。
“如今怎样?”
“没事。”萧墨存抬起头,笑了笑,道:“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会吧。”
“行。”
两人遂坐下,靠着木栅栏,开始海阔天空地聊起来。因为放下心里的芥蒂,萧墨存不得不承认,那人其实是相当理想的交谈对象。两人从开天辟地的一直论到现下时局,萧墨存发觉,这人不仅眼光独到,而且见解相当独特,对天启朝虽然诸多刻毒讽刺,可所说之处,往往一针见血,几乎等于给萧墨存上了一堂j-i,ng彩的时事政治课。
这一谈下去便忘了时间,萧墨存虽然兴致勃勃,然而抵不住现在这具身体娇弱无比,入了后半夜,竟然朦朦胧胧地靠着栏杆睡着了。
睡梦之中,依稀仿佛,靠向一个温暖的大火炉。做的梦也很奇特,那个火炉竟然相当人工智能,会自动紧靠过来,从四面八方环抱自己的躯体,更有意思的是,那火炉仿佛还有手,手紧握着自己的手;还会说话,絮絮叨叨的,在自己耳边说了许多。
“我神功初成……外面的事再耽搁不得……”
“下次见我,你是否还会认得出来……”
“……这么美,注定……”
“等我,知道吗……”
萧墨存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好好地躺在稻草床上,身上,严严实实盖着那顶灰鼠斗篷。头顶上,斗窗的天光已经透白。他待要手遮眼睛再睡一下,忽然听到一阵人声嘈杂,今日这牢房已不是往日冷清无人的境况,相反,来了不少人,听声音,仿佛个个步履匆忙。他心底一惊,忙爬起来,却猛然感到一阵眩晕,勉力扶住床沿才没摔倒。睁开眼睛望过去,只见来的人均穿戴整齐的护军服装,中间夹杂一位青色官服的低级官员,正领着众人在隔壁大牢勘察审看。萧墨存心底莫名一动,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忙走了过去,在往日与大盗邻居交涉的木栅栏处驻足张望。那边牢里多了许多人,可唯独不见那个毛发蓬松,一如史前人类的大盗邻居。
怎么回事?萧墨存微皱了眉头,他清晰记得,昨晚明明与那人依靠着栅栏,相谈甚欢,只不过到了后来,自己熬不住睡着了。这一觉醒来,那人竟然不见了,难道在他睡觉那一会功夫,朝廷已然下令处死人犯了?
萧墨存念及此处,不由有些心惊,生怕这一揣测成真。他仔细看看那牢里的官员,一身天青色新制官服,品级太低,若提取犯人,自有护军头领动手,轮不到他;若押斩犯人,自有其他刑官负责,论理也轮不到他。那么他在这里干什么?除非是……萧墨存心里一动,却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看那官员认真地勘察牢内各处,又低头盘算什么,再捡起地上的刑具仔细反复查看,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