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
“这个动作,是你自己想的吗,拉美西斯?”
塔希尔终于开口。
“这个动作”指的是王此时单膝跪地的举动,刚在数千年前的埃及,绝对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惊世之举。
身为王的男人单膝锄地,跪向的是神的仆人,等同于是他的仆人。
多么惊世骇俗,简直是会让神明惊怒,感到神的尊严遭到玷污的放肆举动,从而迁怒到神之子身上!
但很可惜。
早已退出人世舞台的神是看不到这一幕的。
所以法老王才会表现得如此坦荡。
“这是现世之人向所爱求婚时会做的动作,在爱人面前,没有身份区分,法老也不例外。”
奥兹曼迪亚斯正色说道,暂时还未揭露出自己此时捏在指尖的莲花花瓣底下,还藏了一枚大概不算明显的戒指。
他的打算是,等塔希尔接过莲花,就会发现藏起来的惊喜。
不要说什么这不是王该做的事情,更不要指责到现在都不接受的祭司过于倨傲。
留在人间的他们的身份,只是“普普通通的相爱着的人”。
只不过——祭司的心,的确是无比倨傲的。
“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拉美西斯?以及,你了解,却愿意承担这个动作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吗,拉美西斯?”
塔希尔还在不断地发问。
他在某些时刻干脆得让人不敢相信,却也在某些时刻过分谨慎,仿若是想要一丝一丝抽出王全部的心绪。
没关系。奥兹曼迪亚斯完全理解他。
王知晓他问这些问题的用意,也明确这些问题的所有答案。
王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也知道他即使与自己在一起,也始终不肯接受具有莫大意义的头衔的原因。
“把你的存在,以再也不可能被磨灭的方式烙印进我的灵基。这就是仪式的真正用意。”
奥兹曼迪亚斯也终于坦然直言:“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你还是会离开我的结局。”
他们的爱不需要任何人来“承认”或是“允许”,只要告知于神与世人这个结果而已。
若还是人类,婚礼带给他们的意义,就是此后唯独这个人能与自己携手常伴。
而此刻,在一人是英灵,另一人即将成为英灵的情况下,正式结合的印记会深深地打在身在英灵王座上的英灵本体之内。
属于他们的一部分都会印刻在另一个人的灵基深处,不毁不灭,得到真正的永存。
“还是让你知道了,我的欲.望。”奥兹曼迪亚斯对塔希尔道:“除了要让你属于我,我还要让我的印记永远地刻上你的灵基。”
“啊……”
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啊。
但塔希尔垂下光洁的眼睑,还是这样轻声说着:“真是一个贪婪的王啊,陛下。”
奥兹曼迪亚斯停顿了片刻,嘴角展露出了一点笑意:“贪婪可是王的本能,不要因为我只对你温柔,就对王中之王产生误解啊,王妃——不,余的王后。”
“请不要这样叫我。”
“哦对,叫早了点,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
“……算了。”
塔希尔放弃让法老王不要再维持这个错误的认知了,只是称呼而已,他其实并不在意。
反倒是这个。
“您的双膝不能为任何人触碰到大地,即使是我也不行。”
“嗯?”
奥兹曼迪亚斯敏锐地觉察到塔希尔低声之中的语气变化,似是在某个瞬间,话音的主人对某个存在积存了数千年的深厚情感,全都爆发了出来。
可他收得也很快,更不留痕迹。
“拉美西斯。”
在这一刻,他们的视线齐平。
塔希尔跟着放低了高度,半跪在地,金发的尾端也悄然扫过地面。
他握住了王的手——以将王捏紧莲花的手掌轻覆在自己手心里的方式。
“如果这是你允许的……也是你期望的。”
“当然。”美丽得如同披覆月华的金发之人轻声道。
“我愿意。”
伴随着话音落下,王从近在咫尺的这双蓝眸中,看到了更深层次的回答。
只见表面冰层与深处底色的湖泊,被太阳的热量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