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我好饿哦。”他说着,抓起一只当作供品的梨啃了起来。
明空见白狐团子的情绪已好些了,发问道:“你可能将那日的情形说与贫僧听?”
“那日……”白狐团子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明空所言的那日便是母亲丧命的那日。
口中的梨霎时全无滋味,他回忆道:“那日,我正好眠着,猝然闻到了血腥味,一睁开双目,赫然看见阿娘横在地上,被挖去了妖丹,浑身是血,我不停地摇晃着阿娘,但阿娘却不理睬我,我觉得委屈,不断地唤着‘阿娘’,半晌,我才意识到阿娘已断气了,断气了的阿娘自然不会理睬我,我又出了卧房,去寻阿爹,但阿爹不在家,我只在门口看见了一大滩血。”
门口的那一大滩血早已干涸了,呈红褐色,附在地面之上,犹如一只被压扁了的怪物。
明空昨日便已注意到那一大摊血了,倘若那一大滩血皆为白狐团子的父亲所有,其人怕是凶多吉少。
他又确认道:“你当真不曾瞧见凶手?”
见白狐团子摇首,他又问道:“你可知谁人与你父母有间隙?”
白狐团子茫然地道:“我亦不知。”
目前全无线索,倘若其父已然丧命,真相十之八/九无法水落石出了。
明空直言道:“贫僧已将这宅子查看了一番,凶手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又一无所知,要找出凶手恐怕难如登天,除非能找到你母亲的妖丹,但那妖丹应当已为凶手所食了,又或者能找到你的父亲。”
白狐团子的眼眶登地红了起来,明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席话仿若是在责备白狐团子一般,教白狐团子难受了。
“对不住。”他伸手拂去沾于白狐团子身上的泥土,“是贫僧失言了。”
白狐团子却是用一双天真的眸子注视着明空道,“明空,为何阿娘死了,阿爹失踪了,我却完好无损?”
白狐团子是真心在提问,而非觉得自己应当与阿娘一道死,亦或是与阿爹一道失踪。
明空心脏一软,揉着白狐团子的头顶心道:“有贫僧陪着你,贫僧的阳寿尚有许多年,你好好修炼,亦能活许多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将凶手找出来。”
白狐团子低喃道:“我不曾修炼过,亦不知自己是不是修炼的料子,我怕是活不了你这么久。”
闻言,明空才意识到许凶手亦活不了这么久。
他将白狐团子一把抱起:“你若是好好修炼,定能活得与贫僧一般久。”
白狐团子握拳道:“嗯,我会好好修炼的。”
“真乖。”明空夸奖了一句,换了话茬,“你先去沐浴罢,待你沐浴完毕,我们便出发。“
白狐团子蹬着小短腿跑回了自己的卧房,而后指着一只小木盆道:“阿娘阿爹便是用这只小木盆帮我沐浴的。”
明空问道:“水是不远处的潭水么?”
见白狐团子颔首,他正要往外走,却被白狐团子抱住了双足,白狐团子仰着首道:“我与你一同去。”
这白狐团子是被怕被自己抛弃?亦或是怕自己与其父母一般陡生意外?
明空一手抱着白狐团子,一手从庖厨提了一只水桶,去打了潭水来,又在茶壶中煮开了,方才倒入小木盆中,还混了些冷水。
白狐团子已长大了一圈,小木盆显得有些逼仄,但他还是想用小木盆沐浴。
明空知晓白狐团子会害羞,为白狐团子洗好四肢与背部便背过了身去。
白狐团子将毛脸蛋埋进了水中,脑中俱是有阿娘、阿爹在的往昔岁月。
他趁着明空并未瞧他,安静地哭泣着,直到浴水寒彻骨髓,方才从小木盆中跳出来,抖着皮毛。
明空听得动静,以手覆上了白狐团子的皮毛,用内息将其一身的皮毛烘干。
白狐团子直觉得浑身暖烘烘的,舒适万分,不由打起了哈欠来。
明空将白狐团子包扎妥当了,又让白狐团子窝于他怀中,才细细地将这宅子查看了一番。
然而,结果与上一回一般,凶手当真不曾留下蛛丝马迹。
白狐团子的母亲被挖去了妖丹,凶手所求便是妖丹么?因白狐团子尚小,妖丹无用,才放过了其一条性命?
其母乃是处于鼎盛期的九尾狐,要将其杀了,并取其内丹,并非易事,凶手不是神仙,便是魔物,或者妖怪、出类拔萃的修仙人,想来不好对付。
仅凭自己不知是否能为白狐团子报仇?
左右他的死活并无意义,不若便用这条性命,为白狐团子报仇罢?
许待他踏上黄泉路,他便能瞧见那人了。
那人的转世若是还活着又该如何?
即便那人的转世还活着,他亦寻不到了罢?
他低首苦笑,苦笑堪堪盈于唇角,便化作了虚无。
他抬手阖上门,随即去了镇上。
镇上行人不少,明空与白狐团子颇为引人注目,白狐团子已转醒了,懵懂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生得毛茸茸的,很是可爱,他们才一直看我?”
狐族天性/爱美,白狐团子自然不例外,由于他十分在意明空对于他容貌的评价,问罢,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明空。
明空知晓行人之所以一直看他与白狐团子,大抵是因为白狐极为稀罕,还受了伤,且自己身为出家人,抱着一只白狐甚是奇怪。
换作五百年前的他,定会讥讽一二,但现下的他却是回答道:“对,你生得毛茸茸的,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