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与禁制重重相撞!

浪潮轰然破碎, 散成无数朵的雷花雷屑, 在地上铺满厚厚一层,更有的在空中飞扬不止, 触目皆是。

密闭的空间里盈满蓝紫电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足下飘忽, 仿佛来到陌生的又一世界。

最终,所有雷霆一齐爆裂。

爆裂时涌出的光直接将四周映成耀目伤眼至极的一片白,待到叶非折睁开眼时, 已然改天换日, 又是一番新天地。

从黑暗狭小, 满是泥土土腥之气的空间换到一处峰顶, 翠竹环绕, 松柏流云, 底下望去, 皆是连绵起伏的一片苍茫山脉, 如同巨龙伏首在脚下。

正是叶非折熟悉至极,待了几百年的地方。

玄山的玄妙峰。

他听见自己声音漫不经心:“仙首大典?”

这四个字咬得轻蔑,好似人人追逐,人人敬仰的仙首,在声音主人眼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虚名。

叶非折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了那个峰顶上红衣的年轻人。

一模一样的面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度。

他是真正的年少,不懂收敛,未经挫折,因此骄傲得理所当然,一身傲骨如身上红衣那般灼灼动人,艳烈惊心。

声音的主人发出一声嗤笑,语调依旧半是讥嘲,半是吊儿郎当:“有什么好大办特办提心吊胆?旁人认的是我仙首这个人,又不是大典。若是我能打,哪怕大典再简陋,再疏漏百出,也一样流芳百世。若是不能打,办得风风光光无可挑剔有什么用?”

他对面坐的是方渐鸿,为了大典的缘故,这段时间理了头发,循规蹈矩地戴玉冠,穿白衣,嘴边还有两个因为忧虑焦心而起的燎泡,正老老实实,垂头听着叶非折训话。

叶非折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所以你不用c,ao心,是我的仙首大典,不说办好,办砸有我撑着,哪个人敢说半个不好?有什么要紧?又不是你自己成亲,凡事要求个尽善尽美。”

幻境外的叶非折恍然回神。

这是年少时的我,真正年少时的我,他心想。

什么都不敬,什么都不怕,骄傲锐利,怼天怼地。再难的事当头砸过来,也只会扬起眉头吐出拔剑两个字。

同时也嘴里不饶人。

像刚刚那番话,明明是关怀方渐鸿的,让他别为大典太c,ao心,没道理熬坏身体,从年少自己的口中吐出来,倒像是把方渐鸿骂个狗血淋头。

不肯有半个字的好声好气,温言软语。

太久了,叶非折伸手想要去触碰幻境像,最终在空中僵了片刻以后,到底还是放下。

真是太久了。

久到自己甚至完全忘记曾经自己是什么模样,什么性子,会说什么样的话出什么样的剑,好像完完全全地埋葬了那副壳子,与过去一刀两断。

这里……应当是雷劫中的心魔劫?

叶非折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人便被拉入一阵的天旋地转之中。

在晕眩间,他和这里少年时的自己渐渐重合起来,抛开几百年时光磨砺给他的一切稳重深沉不动声色,抛开加于他身上的所有桎梏。

他终于,真真正正地变成了迷失已久的那个少年,有少年该有的心气,说少年该说的话,做少年该做的事。

飞扬恣意,肆无忌惮。

方渐鸿垂头丧气地听完寻,吞吞吐吐,一副不赞成的样子:“怎么能和成亲比呢?师兄想想,这修仙界亿万人众,每天都有多少人结道双修?仙首几百年却只有这么一个,自然是要比成亲重得多了。”

这小子!

叶非折冷笑道:“和旁人成亲不能比,和你的还是能比一下的。”

他指了指方渐鸿的头发。毕竟叶非折和舒遥是师徒,被他一指,方渐鸿便想到自己被五雷轰顶头发焦黑的回忆,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

只听叶非折悠然道:“毕竟以你来看,可想而知,这几百年来是不会有成亲的机会了。”

方渐鸿:“???”

他想愤怒质问叶非折几个意思时,就看叶非折挥了挥手,四两拨千斤道:“走走走,不想和你说下去了。大典还要你准备呢,别在这里耽搁时间。”

被他那么一说,方渐鸿思绪飘远,想到这是自己继任掌门的第一场大典,也是叶非折作为仙首的第一次露面——

顿时心里充满了动力,发誓一定要将这场大典举办得盛大至极,让别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打发走方渐鸿后,叶非折支着下颔在峰顶上吹了会风,发了会儿呆。

他如今可谓是百无聊赖。大典和宗门事务由方渐鸿一应接手,自己剑道上又遭遇瓶颈,一时半会儿突破不了,于修行上也多有懈怠。

简而言之就是没事干。

回想到方渐鸿近日夹得死紧的眉头,叶非折还是起身,低低道了一声:“算了。”

他决定乔装去宾客所在的山峰看一看,听一听来客的评价看法,免得方渐鸿整天长吁短叹,忧心给玄山丢人。

若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好的——

自己手里的千岁忧是干什么用的?

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软硬兼施,让宾客闭上抱怨的嘴,免得方渐鸿自责不已吗?

假如是几百年以后的叶非折,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就像他之前所说,所谓的仙首大典,看的是他这个人,大典好不好皆是无所谓。

更何况宾客到底是远道而来,参加个大典还要被他软硬兼施,未免也太造孽。


状态提示:第2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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