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折竟依稀从萧渐羽的面容中,望出一点往昔楚佑看着他时灼灼发亮的眸子来:
“我一开始也怨过你骗我,后来一想方明白,是你为了我好才瞒住我。”
为他好这几个字多难得?
对叶非折来说是平平无奇,唾手可得,甚至不会特意去多看一眼。
对楚佑来说——
他自出生开始就是一场惊天骗局,自恶意里生长,真真正正应了祸世那句“六亲断绝”的鬼话。
哪怕掰着手指头数,在楚佑乏善可陈的近十八年人生里,也只有叶非折一个人为他好而已。
楚佑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这份珍贵难得的好意:
“但是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出生为何,我生父是谁,我就不能不追查清楚。”
他眼里有着清风朗月般的光,与叶非折认知里那个冷酷倔强的少年分外不入。
“我从出生时即是一场局,那我就要最先跨过出生时的那场局。”
“我没法回到出生时阻止,但我至少能解决残留到现在的这场局。”
叶非折忽然懂了。
为什么楚佑会用萧渐羽的易容前来王城。
因为他从头到尾想解决的,不过是萧姚,祸世血脉那里的那堆破事而已。
其他的妖尊之位,皆不是楚佑在意的。
或者说楚佑没想过去争。
叶非折不免想起原着中的楚佑。
他刚看原着时,自是觉得楚佑是很无趣的。
永远都冷漠自律,永远都利益为先。
既不能神采飞扬大笑,为自己一线冲动去拼生拼死,去淌刀山火海;也不能无所顾忌行事,爱者生憎者死,心之所向去追,在意人事去护——
那修行还有什么意思?
叶非折自生时那一刻起,到身死道消于天雷下时,永远都肆无忌惮,永远都骄傲年少。
楚佑其人其事,他的性格他的经历,对叶非折浓墨重彩的人生而已,无疑是最无趣的一笔雪山。
是我错了。
但是此刻,叶非折想的是:是我错了。
楚佑的经历他不曾遭遇,他所拥有的楚佑也不曾接触。
他被萧姚生下,长在楚家,有着所有人都要想的祸世血脉,遭着所有人的厌弃——
楚佑还能做什么呢?
原着中他能生长成漠然克制,无情无欲的样子,已是楚佑最后的善意。
那是原着中的楚佑。
至于现在的——
叶非折不免有点恍惚。
原来他们分别了也有两月有余。
叶非折快要从楚佑身上看不出当初楚府里那个孤狼似的,满身尖刺棱角,一不小心就要扎得满手血痕的少年影子。
他长得有原着中的沉稳克制,又像多了两分比曾提到的豁达。
叶非折不说话了很久,久到楚佑几乎以为叶非折要嘲笑自己说的是痴心妄想。
实际上叶非折只是再斟酌该怎么开口。
他斟酌许久,最后开口时,倾尽自己此生最温柔的姿态:“我相信你可以。”
区区六个字,憋了许久,也让叶非折整个人都不太适应这种温柔解语的姿态。
所以他还是轻轻笑了起来,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傲得出奇,也艳得出奇:
“不过是场萧姚谋的局罢了,人死都死了,能有多少能耐?我陪你一起。”
第41章
月色很好。
桂华流瓦, 银水淌了一地的青石板,窗纱上映出的几枝横斜枝桠也点缀上几抹萤火, 微微压低,轻轻颤动。
叶非折和楚佑对坐, 谁也没先说话。
他们两人相识不久, 种种对峙倒是试了个遍,猜疑的紧绷的暧昧的…后遗症搞得现在两人无论怀什么心思, 见着对方也一定下意识打起j-i,ng神。
鲜少有这种哪怕沉默也沉默得舒心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