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下这本漫画,人物造型和表现形式都很独特,内容是有点暴力,不过暴力也有暴力的美学,”方书云轻声说道,“而且我相信读者能分辨艺术创作和现实的区别,你也是这样的,对吧?”
“这个家里就只有你有脑子。”
方听尘终于肯说话了,瓮声瓮气回了一句,方书云笑起来,方听尘又带着哭腔补充:“姥姥姥爷也有。”
“既然爸爸妈妈都是笨蛋,那我们聪明国的人就不该生他们的气,是不是?”方书云耐心哄道。
方听尘翻过身,稚气未脱的眼睛愤然瞪着方书云:“你也把我当成小孩吗?”
“没有……”方书云脱口辩解,又缓缓点头,“对不起,你是我弟弟,我有时会忘了你已经十二岁了。”
方听尘撇了撇嘴,擦去泪痕,酷酷地昂着下巴看向一边:“我在格登希尔生活了十一年,雪馥虽然常和舞团出去演出,但只要她有空,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教我生活本领,教我怎么跟自己、和别人相处,方笠文成天泡在学校,根本不管我,现在雪馥去世还不到一年,这个男人就和前妻复婚,还说雪馥的坏话,我为什么要忍受他?我决定了,我明天就走。”
“雪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方书云没有马上劝阻方听尘,而是打开台灯,坐到了书桌上,“讲讲你的母亲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最尊重我的人。”
“还有呢?”
“还有……”方听尘吸了吸鼻子,摘下耳机,“她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成了芭蕾舞演员,她……她不比你妈妈差。”
方书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她曾经一定很辛苦吧。”
“对啊,她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但她从来不干涉我做什么,只给我建议,让我自己做选择,她告诉我做事要遵从本心,”方听尘的眼里满是骄傲和眷念,“她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
“你有她的照片吗?我想看看她。”
“有。”
方听尘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递给方书云。
一个穿着背带牛仔裤的年轻长发女人坐在堆满书本的单人沙发上,她怀抱着一个胖婴儿,婴儿举起铃鼓咯咯笑,她的丈夫将相机对准了正在逗孩子的她,在她抬头的那刻,铃鼓差点打到她小巧的下巴,就在这一瞬间,拍立得按下了快门。
方书云拿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她很漂亮……感觉她是个快乐的人。”
方听尘面向方书云,斜躺在了床上,表示赞同。
方书云将台灯调亮了一些,把照片放在了方听尘的枕头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是时候说正题了。
“你真的想走吗?你在国外没有任何亲人照顾你,等暑假过完,爸妈就不在这里住了,到时候就我和你还有姥姥姥爷四个人……对了,还有我的好朋友,我们五个人,日子会很好过的。”
“我要走,”方听尘不为所动,“这里对我而言是异乡,格登希尔才是我的故乡,也是我妈妈的故乡,我回去可以读寄宿学校,或者不寄宿,有房子我能自己做饭,申请救济金,我自己照顾自己。”
“你想象得不错,但实际情况可能会很糟糕,你才十二岁,首先安全问题就……”
门外传来走动的脚步,方书云噤了声,将台灯轻轻关上,方听尘也配合地没有说话。
脚步停了,卫生间水箱冲水,脚步又响起,再停了,等了一分钟,方书云才把台灯拧开,拧到最暗,方听尘已经睡回了床上。
“你又把我当小孩子,我又不是没独立生活过,”方听尘先开口,郁闷地鼓着脸,“我在这里更糟,你妈妈的控制欲太强了,她像个独|裁者,漫画和游戏机是我的伙伴,全被她收了……留在这里就逃不开她的掌控,我不喜欢她,我要走。”
“漫画,游戏机……”方书云思索着方听尘的话,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你等等。”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方听尘摊在床边的手心里。
“这是我存的零花钱,密码是我的生日倒着输,你可以用来买你喜欢的漫画和游戏,放在姥姥的房间悄悄看。”
方听尘仰起了头,看向手里的卡:“我可以买其他东西吗?”
“只要能让你开心,只要不违法乱纪,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方听尘躺了回去,捏紧银行卡:“那……那算我先借你的,等我有钱了双倍还你。”
关灯后,方书云听到了方听尘说谢谢,他笑了笑,道了晚安,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
方听尘是在第二天的正午被方笠文找到的,当时他正拿着护照在机票代理售票点买票,被火气冲天的方笠文迎头抓了个正着,捉回去就是一顿打,拦都拦不住。
徐弦倒是劝方笠文别动武,她黑着脸问方听尘钱是谁给的,方听尘不说,眼看又要挨一板子,方书云忙护着弟弟说是自己给的。
这下好了,方书云跟着一起遭殃,兄弟俩挨了顿臭骂,方听尘被赶到门外罚站思过,方书云留在客厅继续挨训。
方听尘挨了打,又没有吃午饭,双腿软软的,站了一会儿就支撑不住,坐到了花园里的秋千椅上,缩起双膝,戴上了耳机。
“你太不懂事了,只知道跟着尘尘胡闹!”
屋内传来父亲的严厉呵斥,舒缓的音乐并不能遮盖刺耳的责骂,身边似乎有一道微风穿过,方听尘微微抬起头,太阳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