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美好最终在她眼前被毁灭了。
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长嫂有她的不得已。她是为了她的家国。
怀嬴轻声叹息。若是没有那些大局,那些束缚,只和自己的心上人,简简单单过一生便好了。
可这样的念头终究是太过天真了。
若不是因为家国,她与重耳又会在一起吗?
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已褪去了以往所有的剽悍洒脱。
她只想与他朝夕相伴,为他生儿育女。
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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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重耳虽然日渐繁忙,但繁忙之中,也会抽出片刻,去陪因为怀孕而越发辛苦的怀嬴。
他也想去看看申生,却被拒之门外,也清楚申生是在意赵衰的话,为了避嫌。
而赵衰,奉命在家中呆了一些时日,最终还是回到了朝堂。
如此大半年过去,冬去春来,到了重耳归国后第三年的春天。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农田中,山野间到处有人们耕种采摘的身影,一边唱着歌一边劳作,欢欢喜喜。重耳在宫外寻访完了回来,却见到了一个泣不成声的宋国使者。
这宋国也是中原诸侯之一,位于黄河下游,郑国与鲁国之间。他们原是殷商的后裔,西周建国时被周公赦免分封,数百年来与各个诸侯往来不绝,俨然已经成为了周朝的一份子。
那使者蓬头垢面,显然是奔走匆匆,见到重耳便跪下急呼道:“请晋君救我宋国!”
重耳忙让人去扶:“不必行此大礼,你且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那使者道:“楚国发兵要灭我宋国!其大军已在路上,即刻便到,不得不急啊!”
重耳蹙眉:“楚国为何突然起兵进犯贵国?”
那使者道:“楚国蛮夷,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它在鹿上之盟中辱我先君,又在泓之战中s,he杀我先君。如今再来,不过是趁着我国内未稳,夺我土地,杀我人民!”
他说的这些事重耳也都知道。他回国不久,齐君(齐桓公)便过世了,齐国诸公子争权,又有易牙等佞臣为祸,于是齐国国内大乱,再不复原本的霸主气象。这时宋国国君子兹甫(宋襄公)有意称霸,在鹿上这个地方召集诸侯举行会盟,想要自我举荐做新的盟主。结果受召的楚王芈恽不服气,竟然就在会盟上绑架了他,过了几个月才放人。
后来,宋楚两国在泓水开战,宋国先在河边列阵,本来占了优势,但宋君坚持古书中说的君子之道,不在楚君过河列阵时出击,结果错失了机会,导致大败。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回国不久便过世了。
也因为这样,宋楚二国是势不能两立的了。
那使者说着说着又跪了下来:“南蛮此等恶行,为人不齿!我中原诸国必当团结相抗,我们另一使者已去齐国报信,还望晋君也能一同相助!”
楚国位于南方地区,靠近长江,是以中原诸侯常常称之为“南蛮”。
重耳犹豫,这使者便不肯起来:“就请晋君看在我先君也曾勉力相助的份上……”
重耳那时从齐国出发到秦国,路上经过宋国,宋君子兹甫曾以礼相待,赠以车马。重耳只得道:“宋公礼遇之恩,重耳没齿难忘,不会袖手旁观的。”那宋国使者这才起来,被宫人带下去休息了。
重耳转过头来,看看诸位臣子道:“这不是件容易事,诸位以为如何?”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有的说楚国地大物博,兵强马壮,需要三思;有的说楚国不过是南蛮,还敢自称为王,狂妄自大;还有的说齐君称霸之时本就与楚国不对付,正好借此机会与齐国联合,与之一战。
一位臣子奇怪道:“君上不是已经答应要报宋国礼遇之恩了吗?”
重耳苦笑道:“但寡人那时也受过楚国的恩惠啊。”
狐偃也道:“唉,宋国送了我们车马,楚国也给过我们币帛,帮哪边都……有点儿亏心啊……”
他看看重耳,突然将赵衰推了出来:“君上,让他说!他一向点子最多了!”
赵衰不及他高壮,冷不丁地被他推出来,踉跄了一下,抬头望着重耳。
重耳别开目光:“那你就说说看吧。”
赵衰道:“在场诸位所言,皆在理。”他直视重耳,“衰有几个疑问,还望君上回答。其一,君上以为周室对楚国是如何态度?”
既是正经国事,重耳便也如实答道:“楚为南蛮,非我族类。那时候他们还向周桓王讨要过尊号,周天子不答应,他们才自尊为王。”
赵衰道:“确实如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而楚国势大兵强,周天子也奈何不了他们,后来只得默认了这事。”
重耳道:“不过也是有人看不过眼的,比如齐国,寻了个‘不向周室进献包茅’的由头便打过去了。”
赵衰道:“好,那臣的第二个疑问就是,君上以为齐国对楚国又是如何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