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前往浴室,不过多久又走了回来。
他的手上多了一条冰凉的毛巾, 这条毛巾被他放置在岁闻脑袋上。
眼前黑了一下。
冰凉又柔软的毛巾遮住了岁闻的大半视线,也将来自梦境的虚影拍散了。
岁闻茫然了一瞬, 拿下毛巾,问时千饮:“你干什么?”
时千饮也有问题要问他。他指出:“你出了一身汗。做恶梦了吗?”他顿了顿,向岁闻求证, “做恶梦的话, 是要给你一条毛巾的吧?”
岁闻:“是这样,没错。”
他有点回过神来了。
他拿下盖在脸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再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这才发现在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这些冷汗将他的衣服都浸s-hi了。他默默掀起衣服,再拿毛巾擦了擦胸口和后背。
胸口还好,后背够不到。
站在一旁的时千饮顺手接过,帮他擦了擦背。
冰凉的毛巾抹过后背,岁闻的身体有点紧绷。他看着时千饮,看了有点久。
时千饮纳闷道:“怎么了?”
岁闻欲言又止:“没有什么……”
梦境中的时千饮和现在的时千饮相差太多,让他有点恍惚。
他拿下了时千饮的手,从床上起来,换了身衣服,又回到床上,重新躺下,他对时千饮说:“没事了,我就是做了个恶梦,被恶梦惊醒。你睡吧,我也睡了。”
时千饮“嗯”了下,依旧坐在岁闻的床头,没有动,还把形影拿了出来,抱在怀里。
雪白的刀在夜里闪闪发光。
岁闻心头咯噔一声,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对方抱怨起来。
时千饮:“人类就是麻烦,我们妖怪从来不做恶梦,梦魇这种小妖怪,一根指头就掐碎了。好了,你放心睡吧,有我在这里,没有梦魇敢过来。”
黑夜里,刀光很亮,时千饮的眼睛比刀更亮。
这样明亮的目光并不如同过去一般恐怖,还有点让人安心。
岁闻渐渐放松了。
他打个哈欠,困意涌上,将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
难道岁月真是把杀猪刀,把妖怪的棱角都给磨平了。
不过……
不论从什么方面想,当然还是现在的时千饮更可爱了……
***
第二天一早,几辆大巴突突地从市双语中学出发,载着高三三班的学生往市郊的森林公园进行秋游野炊活动。
自从几天之前实验楼集体跳楼未遂事件之后,校长就决议将素质教育贯彻到底,为此,一刻也不耽搁地组织了高三全体的秋游活动,秋游活动一天两个班级,今天正好轮到三班和四班。
大巴车上欢声笑语,篮球在狭小的车内空间中抛来抛去,带着滑板的人哪怕在大巴车小小的走道之内,也溜着来去。
岁闻和时千饮坐在车子的中间位置,岁闻观察坐在身旁的时千饮。
坐在靠窗位置的妖怪将脑袋放在车玻璃上。
他的发尾随着车子的震动一抖一抖。
阳光落在他的脸颊上,为他的脸颊添上几分色彩,他的鼻梁很高,嘴唇偏薄,看着有些孤傲不好接触。
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连接在他手中的ipad上,ipad的屏幕上正播放幼儿英语教学。
妖怪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啊……
岁闻刚才在心里念叨了两句,时千饮就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似转过头来。
时千饮:“从醒来开始,你就一直在看我。”他皱眉,“你怎么了?”
岁闻随口回答:“我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时千饮:“什么问题?”
岁闻:“嗯……你和‘岁闻’有没有私仇?”
他还是抛出了这个问题。
梦中的时千饮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一印象甚至超过他们在坟墓之中的初见。
梦里的时千饮十分冷酷,极为兽x_i,ng。
但他认识的时千饮并不是这样。
他认识的时千饮,明明只是只兢兢业业在上课的肥鸟……
所以他忍不住在思考,过去自己跟时千饮,是不是有什么仇怨,才导致他炸毛了?
时千饮不明白岁闻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费解道:“没有,我和他根本没什么接触,怎么会有私仇。”
岁闻喃喃自语:“你们没什么接触?”
时千饮反问岁闻:“他是降物师,我是妖怪,我们能有什么接触?”
岁闻:“……”
这说得也有道理。
岁闻想了想,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时千饮:“……”
为什么说着说着又低落了,人类究竟是一个多么脆弱的生物……
妖怪磨了磨牙,正想直接询问,岁闻又说话了。
岁闻:“所以你未来也会杀了我吧。”
声音落下,“轰”的一声熄火声,大巴停下,目的地到了。
车窗之外,森林公园的大门徐徐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
宽敞笔直的林荫大道两侧,林木森森,茂密的树枝梢头,白眼睑的画眉鸟站了一溜,它们迎着上午的阳光惬意地梳理羽毛,直至阵阵喧闹从足下传来,才忽而振翅,向远方飞去。
扑面而来的山林气息之中,岁闻背着写生的画板,和时千饮一同向前。
刚才的对话被打断之后,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走进公园,大门之内,道路宽敞,左手方向竖立着一面地图指示牌,指示牌有一人高、三人宽,是块古色古香的大牌子,像是古代的告示栏,还自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