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传,齐将军上头有人。
涂月初五,雪不止,冬青办事而回,黑袍已成白袍。他呵着热气,往影阁里一钻,道:“御史台又添了道参齐将军的折子。”半夏眼睛一圆:“又?”
前些天,韩水压低皇城戏价,收了行莲居那作祟的戏班,方摆平金钗一事。
冬青又道:“齐林往地方派去的人,未经礼部科考,亦未经吏部荐举。”韩水摇了摇头:“无可救药。”
当夜,韩大人持影部金令,亲至大理寺,提审罪臣施墨。
牢房高窗,透入天光,施墨端坐炕上,不答话。韩水悠然掏出斑黄官纸一张,悉心展平,压于烛台下。
施墨眸间一诧:“这路引,碧树给了你?”韩水笑道:“施大人只要把先前礼部的事交代清楚,仍可与碧树厮守余年。”
听完这句,施墨浑身颤抖,手上暴起青筋:“你,你要是连碧树都害……”韩水道:“韩某奉圣明查案,且伤不了碧树公子,施大人放心。”
方党把持朝政多年,一直是和气生财,暗中与之瓜葛者无数,萧煜虽身正,手下人却非全是清白。
是夜,施墨抖出五六个官员,大理寺公案记录。寺卿左右为难,韩水则义无反顾,揽责于影部。
归途,马蹄踏雪。冬青劝道:“大人留下这份公案,便是公开和皇上亲族作对,是否三思?”
韩水顿了顿,停马,执柳鞭为身边人扫下肩头积雪:“此路不归,你若无心与我同道而驰……”冬青立时下马,单膝跪于厚雪之中:“属下誓死相随!”
数日内,影部请旨,御前批红,韩水派人抄了礼部尚书的官邸,左迁其为西境州官。
朝中骤起轩然大波,隔日,林尚书来了。韩水顺便招待,笑道:“大人又来求泽霏所制古琴?”林昀架起腿,自觉往棋盘上落了黑子:“古琴不急。”
韩水便执白。林昀道:“这些日子,大人煞费苦心,替齐府挡无数暗箭,不光只为昔年情愫罢?”韩水笑道:“我本无家无业之人,却要和你们这帮虎狼同朝为官,若身后没个人照应,岂不入梦难安?”
林昀道:“齐将军已忘丧亲之痛?”韩水落白字围空,平静道:“放心,金溪城太守已死,世人只会记得是方党引发银州惨案,不会追究你这幕后始作俑者。我不说,齐将军更不会知道。”
胜负难分之局,突然就被林昀扫开了,盘上黑白凌乱。韩水一脸无辜:“因为你下棋输我?”林昀道:“因为你这样的人,没有下场。”
韩水自小孤身,素不识何为下场。从前为家,以苏木坊为家,无畏天地,如今,以影部为家,以影卫为亲,更不惧风浪。
及至雪停,齐府递来私帖,有事相邀,而韩水烤着炭火,见哔哔啵啵的银屑飞往轩窗外,心里苏痒又羞怯。
旁边公案,景兰与半夏细阅大理寺刑讯录,叫苦连天:“累了这几遭,总该去齐府讨杯谢酒。”冬青二话不说,持剑柄往两个毛头脑袋上一顿猛敲。
是夜,韩水纵身上马,迎着满街灯红酒暖,驰到齐府。齐三点头哈腰,门口迎道:“韩大人侧厅先坐,少爷正和兵部几位大人商谈地方军制。”
府内破旧失修,韩水步于廊下,对齐三道:“齐将军外头重张旗鼓,你们当家的怎不好生打理内院?”
齐三讷讷一笑:“府里人丁少,少爷又常在外头赏花鸟,不就这样了。”韩水不动声色道:“从今往后,贵府我来打理。”
齐三憨厚,想了想,掌灯领客进兰香院。院内干净整洁,装潢j-i,ng致,竟与府中他处颓败情形天差地别。那夜,韩水酒醉没在意细节,此刻看得清楚,扶着漆红凭栏,身形微颤。
此时齐林送客而出,着一袭貂绒黑金袍,英武挺拔,月映朗容。韩水静静看着,心一跳。
齐林径直走来,双眸灿若星辰,笑道:“来的正好,有事找你,亦有礼与你。”
入了里屋,脚踩松软栗绒毯,身坐烤漆柚木椅,满室馨香。齐林击茶案三声,门外闪进一瘦小身影,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韩水仔细端详一番,识其j-i,ng干。
齐林道:“这孩子名天皓,是战友遗孤。按他的年纪,编入军制太小,想送影阁培养,将来定有出息。”公事在私宅里说,便成了交情,韩水心悦,自然应承。
正疼着孩子,下人进来添茶水,而韩水余光一瞥,差点儿没噎着。黄衣裳,碧手镯,杏眼一双,是夕雾无疑。齐林笑道:“你把人家行莲居戏班拆了,总得留活路不是。”
夕雾机灵,连忙跪下赔罪道:“奴那日喝多了,放肆冲撞韩大人,该掌嘴。”说完一个巴掌往自己那细嫩皮r_ou_上招呼。
韩水懒得看戏:“这就是将军之礼?”自然不是。齐将军fēng_liú红尘多年,绝不止这点手段。
夕雾抬眸,颤声道:“爷近日得了……北境雪珀,此物泡水滋y-in补阳,奴敢请伺候爷……兰香院沐浴。”这才是齐将军本色。
那孩子倒熟混得快,咯吱笑起来,说要同浴。韩水心里一暖,抬眸对上齐林那双同样飘絮柔雪的瞳仁,立时又避了开。
无甚不妥,何必做作。自然是夕雾带天皓去歇息,而二人共浴。
浴池,木香弥漫,水烟迷蒙如隐淡山水之画。韩水自然解下衣裳,不堪齐将军死死盯着,馋得似头猫。如此一来,想起夕雾水灵模样,便莫名有些伤感了。
韩水道:“这些年风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