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在他身上静止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他,整个人宛若一枚千年古玉般,优雅如斯,沉静如斯,温润如斯。
赫连奚刚才的那声轻唤,就好似微风轻拂,并没有惊动他分毫。
“来了?”直到一碗粥喝尽,赫连炎才放下碗,抬起头来,朝几人方向看去。那琥珀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沉静的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静与冷幽。
“父皇,”赫连奚率先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儿臣想了一夜,觉得开仓放粮只怕不妥。这次水灾要放粮,难保下次其他灾难不会再要求朝廷开放粮仓,如此,岂不是造成了国家的负担?更会让地方官府依赖朝廷,一些官员无所作为。”
“那依奚儿的意思呢?”赫连炎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淡然若风的浅笑。
然而,赫连奚却并没有因为这温和的笑容而有所怠慢。
“儿臣以为不如号召在朝官员以及各地富甲,齐心合力,捐钱捐物……”
“你觉得,他们会心甘情愿拿出财物?”
赫连炎一成不变的笑意,多少让赫连奚有些心虚,“儿臣自有办法让他们自动掏钱掏物……只要父皇一道圣旨,不怕他们不从。例如,朝廷官员,捐助多少可算作政绩;富甲商人,可以给他们其他方面的一些好处……”
赫连炎眼帘半垂,似在思索他的话,片刻后,方漫不经心地抬头,目光淡然地看向赫连筠,“你的意思呢?”
“儿臣认为不妥。”赫连筠略一行礼,恭敬回道,“五弟之策,看似能解一时之患,但是,细想之下,却是后患无穷。”
赫连奚眼眉微凝,一丝阴冷自眸心闪过。
赫连炎面色微动,低低问:“说说看,怎么个后患无穷?”
赫连筠缓缓道来,字字珠玑,“儿臣认为,官员富甲愿意自动捐助那是最好,但父皇若下旨意,这事的性质就变了。纵然他们不敢违逆圣旨,拿出钱财物资,可难保他们不会转过身,就将这些损失转嫁给老百姓,如此,事情实质还是未变,反而还会促使一些地方官员越发盘剥百姓。”
顿了顿,他又道:“其二,以出资救灾来作为官员政绩,更是不妥。朝廷之事岂能如此胡闹?再来,许那些富甲之人一些好处,当然不是不可以,但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否则,难免他们不会尝到甜头后,再狮子大开口,恐怕更会扰乱正常的竞争秩序。如此,一灾未平,只怕一灾又起。”赫连筠掷地有声。
赫连奚一旁听了,嗤之以鼻,“三皇兄还真是好见地,不知你有何高见?”
“父皇。”赫连筠郑重道,“父皇若信得过儿臣,此次南方水灾,就交由儿臣来处理。”
赫连炎长眉微挑,“你若去了南方,你母妃那边……只怕不依。”
“是呀,贵妃娘娘身子不好,三皇兄还是留在京城,好好照顾才是。”赫连奚轻轻哼道,一面也朝赫连炎行礼,沉声道:“父皇,儿臣请命,愿意去南方赈灾,为父皇排忧解难。”
“父皇……”
赫连筠还想说什么,赫连炎却一摆手,似疲倦至极,不想再听,“难为你们兄弟二人有这份心思。罢了,此事容朕再想想。”
“是。”两人只得同意。
赫连炎将此事放下,立刻又换了个话题,“三日后,北国六王爷与小公主要来,你们可准备了?”
“父皇,交由儿臣来接待好了。”赫连奚主动请缨。北国与西陵国都是中原强国,但西陵国强的是经济,而北国尚武,军事实力尤为强劲。此次北国六王爷北天明造访西陵国,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赫连筠并没有争抢。对他来说,赈灾之事比接待那什么北国皇子与公主要重要得多。
赫连炎也没意见,只道好,让其好生招待那北国之人,切莫怠慢了。
如此,父子三人谈话结束。
从宫中出来,赫连筠直接奔向那片竹林。他和李青歌有约,每日在此教授她剑法,今天,因有事来晚了些。
紧赶慢赶,到了竹林之时,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
正想着,山脚下,一辆马车正疾速奔来。赫连筠心中一喜,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抹笑来。
他安静地靠着竹子,耐心等着那辆马车靠近。
然而,车子临近时,下来的却是春花与秋月,并不见李青歌的身影。
当即,赫连筠眯起了眼睛,心底涌过失望。
“主子,”秋月疾步走到赫连筠跟前,单膝跪下,恭敬道,“李姑娘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她今天有事来不了了。”
“何事?”赫连筠问。
“宫里突然来人,说是贵妃娘娘召李姑娘入宫……”秋月答。
赫连筠一惊,当即站直了身子,“你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
秋月连忙道:“正是。”
赫连筠眼底掠过一丝阴沉,没再耽搁,整个人飞身而出,宛若惊鸿从天掠过。秋月想再说话时,已经找不见人了。
而另一头,李青歌正坐在四人抬的小轿里,心里亦乱乱的。
一大早,她才吃过早饭,想着早早去竹林,将这些日子从赫连筠那儿学的剑法,先自己练练,然后等他来了,可以让他指教指教。
却不想,才换了衣裳,坐在门口,等着春花去套车时,府里的管家竟然气喘吁吁地跑了来,惊慌失措地告诉她,宫里来人了。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