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没有说话。
傅中的神色似有不忍,接着道:“那天夜里,西蜀国主和郡主一同入了水道之中,遇上急流,幸而西蜀国主被江上的渔民救起,不然许州就要生乱了。只是仍未找到郡主的下落……”
沈孟仍旧没有一字一句。
傅中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影和医官:“沈将军伤势如何?”
医官道:“沈将军的四肢筋脉俱损,日后只怕是——不能再为武官了。”
傅中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嘱咐道:“好生看顾沈将军。”
影将一方锦帕递到沈孟身侧:“前日有个人,送来了这个。”
锦帕柔柔地松开,竟然是那枚——简素温润的白玉扳指……
这么多时日以来,她都未曾离身的白玉扳指……
“送东西来的人呢?”
“走了。”
“可有什么话?”
“无话。”
沈孟将扳指接过背过身去,轻轻地蜷缩起来。
自此以后……
可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吗……
京城的急报送至许州已是下午了——琅琊王久病不愈,得闻长宁郡主生死不明的消息,竟溘然离世。
新帝感念琅琊王府忠心耿耿,特令厚葬。
第三部分·28
四月后·京都·沈宅
今冬的雪比往常来得要早一些,整个将军府一片死寂一般,气氛低抑。
邱伯一手提着银骨炭,缓缓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就见到沈孟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一动不动,好似没有了生气。
他轻轻拨弄了炭火盆中的火籽,低声道:“公子,下雪了。”
坐在那里的人轻轻别过脸,看见院中的红梅开了一簇。
下雪了。
你看,下雪了。
“咳咳咳——”他轻轻掩唇,邱伯听见他微微的咳嗽声,忍不住道:“外面风大,傅九也不知道把这窗户放下去。”
自从沈孟身负重伤,武功尽失回到京都,皇上体情恤下,特命其在府中休养半载,借此收回兵权,重用了郭守信、徐振等人。
傅九从门房处跑过来,呈上来一份邀帖:“将军,这是徐相府里送来的邀帖。”
不过数月,徐振已经官拜右相了。
傅九看着邱伯不大好的脸色,嗫喏着不敢上前。
“邀帖?”
“啊——”傅九反应过来,小声答道:“听……听说徐相新纳了一房美妾所……所以特命人送来了邀帖。”
邱伯轻斥道:“这等小事拿到公子面前来说做什么?”
傅九挠挠头,脸色晦沉了些许:“因……因为送邀帖到此的是焦先生?”
沈孟的面色有了些许波澜,随即便恢复了平静:“焦先生走了吗?”
“焦先生送了邀帖便走了,他还带了一名脚夫,收拾了行囊,看那样子是要出远门。”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沈孟走到院中,昔年旧景一晃而过。
彼时他意气风发,为上皇重用,同狩猎,赐宅邸,一时风光无两,朝臣纷纷来贺,但他扫雪相待,只为了等那个人。
那个人踏雪而来,宛若枝头雪,云间月。
阔别九年,她终于不用作为苟且在暗夜中的影子,远远地遥望那个人。她终于能够站在她面前。
纵使卿不识我。
傅九远远看着沈孟站在雪中,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却不忍上前去惊扰。
“傅九。”
声音清润,没有一丝波澜。
倚靠在廊柱上的傅九顿时站直了身子:“公子,我在!”
“命人备车吧。”
“备车?公子我们去哪?”